“看起來你現在挺後悔當初許了這個願望的。”紀小姐垂下視線看着許洋。

“是啊，我這輩子就許過那一個願，誰承想，結局變成了這樣。”

許洋眼底埋藏着深深的仇恨——對當初的那個自己的仇恨。雖然理智告訴他，那顆星球的覆滅和他沒有關系，但當初那個小男孩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原諒那時自己的欣喜若狂。

為什麼要說欣喜？因為真要算起來，他的願望也是實現了的。這個世界的确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隻不過不是變得更好，而是直接被打入地獄。

第二天如約而至。天都沒亮，他就被人拉着走上去往異能覺醒地點的路。

異能覺醒的流程，父母從他三歲時就開始排練，到如今他已倒背如流。然而等進了場，所有帶孩子來覺醒的人面上卻充滿了迷茫。

這裡什麼也沒有。

來的人平均經曆過不下五次覺醒儀式，如今卻看着空空蕩蕩的大禮堂發愣。往年會出現那些機器和人手一個沒來，整個禮堂裡隻有一個不到十人的小隊——往年再少也有20個人呢。

不過沒等蒙圈的人們發出疑惑，穿着黑袍的人就說出了那句讓這個星球從此走上絕路的話：“各位，我能看到你們所有人身上的異能天賦，隻要你們想，我可以幫你們所有人覺醒異能。”

厄裡芬仿若一個蠱惑人心的惡魔，帶着淡淡的微笑，俯瞰着烏泱泱的麻木的人群。

短暫的寂靜之後，人群徹底沸騰了。

隻要能覺醒異能，他們就能離開這個地獄一樣的地方，這是長久以來根深蒂固的思想，或者說整一個末等星都依靠這個法則生存，異能早已排在了生命之上。即便從生到死其中的很多人可能都見不着一個真正的異能者。

所以當厄裡芬說出那句：“如果不相信的話，你們可以推舉出兩個代表。”人群抑制不住地沸騰了。

幾乎是争先恐後的，幾十個人已經沖到了厄裡芬身邊。厄裡芬的确信守諾言，當最先沖過去，兩個人看着自己能變出泡泡的指尖時，臉上盡是癫狂。

這下，最後那一點疑慮也被打消。

“神啊，請您一定要幫幫我們。隻要甯可讓我們擁有那種深切能力，我們做什麼都願意啊。”人群跪倒在厄裡芬周圍，呼喊聲傳出去百米。

那時的他在想什麼，那時的自己又在想什麼？許洋已經記不清了，隻知道那時心中是願望實現的喜悅，是啊，如果大家都有異能的話這個世道一定會被改變的。

那時他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人群中央的人，真以為厄裡芬是上天派來實現他願望的人，卻忘記了——天上從不會掉餡餅，免費的午餐背後是昂貴到付不起的代價……

到場的人幾乎是迫不及待将這個消息傳播開來。沒人不想得到異能，于是僅僅兩天時間，厄裡芬能幫人額外覺醒異能的事就傳遍了整個星球。

“于是他把那些污染源分給了你們，一點一滴将你們的靈魂污染。”有人接茬。

“是啊，他們想要異能都想瘋了，厄裡芬那家夥還假惺惺地勸阻衆人使用那些東西不要太頻繁，異能太快速成容易引起不良反應。結果壓根沒多少人聽他的，到最後不得不手動減少發放的污染源。”

“後來呢？厄裡芬需要的應該不僅僅是異能者吧，不然何必搞一個末世出來？我猜，在将一批人淘汰之後，他就開始讓你們自相殘殺。”謝悠問。

“倒沒有。”許洋卻搖搖頭，“他那時的技術還不成熟，沒法一次性篩掉所有不符合要求的人，星球上的人又多，還要防止被人看出端倪。所以他先給我們搞了幾個副本，讓那些家夥意識到有異能也不能完全存活。”

“不止吧？他應該還忽悠你們之中一些較強的人建立了互助會，幫助管理其他人。那時的你大概是找到了自己的人生價值，認為這個世界可太适合自己了。”

紀傾塵的話沒留餘地，許洋卻知道對方字字屬實。

或許真的是和解放日同一天帶給他的好運氣，許洋是一個真正的先天異能者。能力是虛無化，一開始的表現是隐身，到了後來逐漸可以将身邊的事物通通虛化。

與他相同的異能者還有十五個，厄裡芬将他們任命為互助組的組長。

從前沒有的權力忽得到了手上，理智一點點被欲望吞沒，以至于當他們發現升級異能、補給體力的資源不夠的時候，毫不猶豫将槍口對準了同伴。

大概從這時開始，整個世界徹底亂了套。厄裡芬就像一個催化劑，不斷放大人心中的惡念，得到權力的人想要更高的權力，覺醒異能的人想要更強的實力；有人追名逐利，有人隻想守護從前的家庭……

但不管是哪一種，利益上的沖突讓戰火在所難免，就這樣迅速點燃整個世界。

他們用實力演繹了一群原本麻木的人在看到新的曙光之後隻會變得更加瘋狂。

當他們終于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低頭看向自己時卻突然意識到，他們徹底掉入了厄裡芬的陷阱。他們的靈魂早已殘破。厄裡芬笑着手起刀落。

在這場淘汰賽裡，貪戀權力和金錢的人不用挑唆就自覺站到了厄裡芬身邊，唯有那些隻想要安穩度日的人不同，他們有異能隻是想讓自己和家人能夠過上正常的生活。

而許洋又是這一類中的個例，他大概是不希望自己的父母因此沾光的，他對那對從小把他當成工具的父母沒有一點好感。

可是啊，他讨厭他們，卻從未想過他們會死在自己手裡。厄裡芬錯判了許洋對父母的恨意，或者說他其實不在意人的情感，隻單純要斬斷這些被收服的手下和世界的其他羁絆。

仇也好、利益驅使也罷，隻要讓這些人除了他之外，再無可以依靠的人。而在這其中悔恨，是最好的一劑“良藥”。

利益驅使的人也許會在見到更大的利益後背叛，但若是衆叛親離、親手将自己的一切斬斷，他們便沒有了退路。

不巧，許洋就是這樣的人。對家人的恨，和對這個世界糟糕現狀的不理解，讓一個七歲小孩在不知不覺中就走向了厄裡芬最想看到的結局。

厄裡芬說，有些人即使覺醒異能，但他們的異能沒什麼用，不能為這個世界創造任何價值。

而這個世界之所以會變得這麼糟糕，就是由于那些無用的人存在，他們應該變為養料，滋養他們這些更有天賦的人。如果不殺死他們，不僅他們活得痛苦，更會殺死這個世界。讓他們死去是在拯救他們，拯救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