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一刻起，人們不再隻對她指指點點，而是每時每刻叫嚣着讓她去死。

紀母紀父将她關進了實驗室。打算借她研究明白這種污染在人體中的感染規律，就将她殺死。反正繼續留着她也不會有什麼用處，用來研究反而是她此生最大的貢獻了。

紀陽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

那一瞬間，她撲向了人群裡看熱鬧的紀霜，在衆人錯愕的目光中，一刀捅進了她心髒。

血液四濺而出。紀陽感覺有什麼東西湧入了自己的身體，那種被控制的感覺一掃而空，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是異能，紀霜的異能在那一刻被轉移到了她身體之中。

然後長久以來郁結于心的憤怒忽地爆發了，她聲嘶力竭質問驚恐的父母為什麼自己生來就要給妹妹當陪襯，遭受如此多的羞辱與謾罵。你們隻是把天賦留給了妹妹，如果我有，可以比她做得更好。

然而她卻忘記了，自己還無法掌握這剛得來的能力。有植物在瘋狂生長，鑽入建築的縫隙之中。牆體搖搖晃晃，終于支撐不住倒下。好在在場的人也不乏強大的異能者，自保完全有餘。

但紀霜的異能本就到了A級，使用者又發了瘋，這整片區域亂成一鍋粥。無數房屋多米諾骨牌似的倒下了，底下的實驗室裡，還沒來得及銷毀的晶體就這樣洩露了。

遠處卻傳來了喪屍的吼叫。

“不，不好了，好多人都被晶體污染，正在到處咬人。”伴随着一聲慘叫，紀陽茫然無措地看到了不斷蔓延過來的烏泱泱的喪屍。

更要命的是，那些被洩露的晶體已經破碎，正一點一點纏上在場的所有人。他們的渾身顫抖着，有的甚至想通過自殘來保持清醒。然而半點用沒有，幾分鐘的時間，他們就變成了敵我不分的怪我。

污染徹底擴散。

怎麼會這樣？因為異能，紀陽成為唯一一個沒有被污染的人。可此刻她的臉上沒有大仇得報的痛快，隻有說不盡的迷茫和震驚。

她不想這樣的，她隻是要父母為以前的偏心道歉而後平等地對待而已。她隻是不想讓那些人再說她的閑話，從來不想要他們死的啊。他們死了，她又從哪裡去索要公平。

“不，不該是這樣，我沒想着要害人。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可以救他們的。對，紀霜的異能不是不會受到晶體污染嗎？隻要我用異能包裹住他們，污染就可以被隔絕的。”

畫面之中，女孩瘋狂地讓植物蔓延，想要吸收污染，讓一切回到過去。而畫面之外，紀傾塵的臉色差到極點。她死死掐着掌心，牙齒已經把嘴唇咬破。

鮮紅順着她嘴角滑下，滴入畫面之中。隻見一切發生的幾天前，她曾偷偷藏起一箱晶體，帶着一點惡作劇的心态将它們藏于人海。

“異能不應該成為特權。這樣看那些家夥拿什麼來嘲笑别人？到時候一定能看到他們精彩的反應。”

精彩是挺精彩，把命搭進去的那種。

紀陽忘記了，普通人的按部就班一旦被打破就太容易不管不顧滋生自己完全無法克制的欲望。他們和她一樣都被壓抑太久了，在接觸到第一個晶體後，所有人陷入了對它狂熱的追求。短短兩天，徹底覆蓋百分之九十的普通人群。

所有人都在尋找這種晶體。完全不考慮後果——于是，她一廂情願的贈予換來了一個星球的慘狀。不，或者說她其實也沒料到事情的走向。畢竟那些喪屍找上門來時，她也已使用了那些可以催生異能的晶體。然而因為父母的質疑，殺死了自己的妹妹。

不論從哪個層面來說，她都成為幫助厄裡芬實現理想的助手——不僅解決了阻礙，為他提供了新的污染世界的思路，還親手将最強的增幅異能送到了他身邊。

一開始，紀陽也不是沒想過補救，可嘗試之後就發現污染擴散已成定局，她完全不知道清除它們的方法。隻能眼睜睜看着所有人自相殘殺。

後來連補救的心思都淹沒在了恐懼中。她驚慌失措地抵擋住喪屍們的攻擊，從一個死人堆逃到另一個死人堆。直到整個世界的活人幾乎絕迹。才終于等來了救援的人，被帶離了這個地獄。

此後一百年，她試圖通過幫助那些和她有相似經曆的人，想要忘掉那段過往。

原本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當初的那些人，至少不會是跟自己有血緣關系的——他們早就死在自己手中了。

可紀霜還活着的事實就像是一面鏡子，無時無刻不讓她看清當初那個染了滿身鮮血和罪惡的自己。

甚至厄裡芬的污染能力有一部分還來自紀霜覺醒的毀滅異能。厄裡芬借紀霜的能力，讓污染晶體純度更高，産出更快，作用效果更溫和不易察覺，影響也更加深刻。這些，使得他之後的污染行動變得越發順利。

所以說沒有她的話，紀霜異能的第二形态也不會出現，如此，那種毀滅的力量也不會被厄裡芬所用，他也不敢如此明目張膽地打造污染傳播基地，至少有一半人不用像現在這樣變成喪屍後死去。

可現在，紀傾塵已經無法繼續欺騙自己——她縱有再多借口，在面對紀霜時也隻能原形畢露。是她欠她的，她如今的一切是從她手中偷來的。她才是那個導緻一切悲劇的罪魁禍首。

“喂，老闆。”

“紀姐姐。”

同伴朦朦胧胧的聲音在耳邊回響，她似乎被什麼人抱在懷裡搖晃着。可，已經看不清了，就像是她這偷來的平靜，終歸是要還的。

黑色在她周圍不斷蔓延，靈魂之中，傳來透徹骨髓的寒冷，頭頂上有屏障裂開，傳來某人計謀得逞的放肆笑聲。

算了，就這樣吧，她想：欠債還錢，天經地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