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不到。”媽媽給志保留的是錄音帶,給自己的也是。也不知道她藏得夠不夠好,志保能不能聽到......組織的監視密不透風,來自媽媽的溫度也隻能遮遮掩掩。
“說實話,我很羨慕。”諸伏手裡,刀鋒輕巧劃過,心緒是薄薄的果皮,被一圈圈劃開、剝落,“你的母親在這個世界留有痕迹,也不知道我的父母,是不是也來過這,還在不在。”
他削得真好啊,明美想。
“他們是......差不多的時間走的吧。”明美見男人點點頭,“說不定我的爸爸媽媽,和你父親母親還能在這邊認識。我媽媽其實對外很内向的,所以她會喜歡醫生類的工作呐,但她對人很好很好的。”
“所以,你性格不像你媽媽啊。”
“我......到沒有.......那麼活潑吧?有嗎?”
“你說呢?”
“還好吧......”
男人笑了下,沒做聲。
等宮野明美覺得他不會再開口了,他又說:
“明美啊......還記得月參寺吧,牌匾上寫的,是‘一切皆為因緣和合’,昨日事猶昨日去......”諸伏景光削完了蘋果,微笑着遞給她,“有些人,要珍惜眼前呐。”
這是這幾天擺在她面前的第二個蘋果。
諸伏景光的眼睛是塊薄荷,對視的時候可以撲殺燥熱。
的确是塊薄荷,入眼之處皆是透徹。
剛飯桌上,班長還沉浸在為人父的不知所措裡,失手打翻了茶壺,好在萩原眼疾手快接住才沒燙到誰。
“以後可别摔了孩子。”不知道誰說的這句,反正大家都笑得開心。
他分明察覺到,歡聲笑語間,左側松田的視線餘光往他這來,又跳過他,往右側拿着筷子撐着頭的宮野明美那邊去。
不會看錯的,他抿了口茶,下意識去看萩原,卻直直掉進萩原飽含笑意、翹首以待的雙眼裡去。
難怪,難怪松田在鍛煉期間,偶爾趁補水工夫,問他赤井秀一其人。
還有普拉米亞之前的那次party……
Hagi隻會洞悉得比他更早。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這個忙,他得幫。
隻是,症結所在,目前......似乎并不是赤井秀一啊。
他又将蘋果往出神的女人方向遞了遞:“再不吃,會氧化的。”
明美接過蘋果,新剝果肉上有股濕答黏膩。
男人穿着灰衣,眼睛和周身的夜色讓人想起親吻礁石的海浪,一下一下覆上岩縫,小心又缱绻。
一層層浪花将她對諸伏景光的印象推上來,梅花4裡的短暫對視,試探她時候狡黠的眉眼,廚間裡男人和煙火為伴的身影,蓋在她身上的外套格外帶着鈴蘭甜香,偶爾彈起貝斯時的溫柔聲線,和愛爾蘭對峙時一把推開她的殺伐果決,連那杯薩澤拉克的純冽都清晰如昨。
她和他實在太像了。她的苦樂悲喜他都懂,反之亦然。
是父母的沉痛還是手足的牽挂?是他同為卧底身份、在組織裡嘗過腥風血雨的似曾相識?是他同樣和在世的那幾人的羁絆?
所以她情不自禁向他靠近一點。
“珍惜......你嗎?”
諸伏景光的瞳孔一瞬放大,讓她覺得手裡的蘋果更涼更黏了。
“啊......我不是那個意思!”
都說人在尴尬時會裝作很忙。
宮野明美捂臉起身吃着蘋果轉着圈,她的鼻子好癢。對面的男人也沒好到哪裡去,撓着頭發在找地上的什麼東西,打散剛整理好的蘋果皮又打散再去撿。
二人對視一下還是尴尬,明美趕忙咬着蘋果吃,果肉已經有些泛黃,剛開始的幾口幹巴無力。
“啊......其實本來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現在不可以!”
明美聽見他這麼說,覺得果肉氧化得也太嚴重了,甚至吃出了澀味。
“......我明白的。”她嘴裡含糊不清。
是她瘋了吧。憑什麼覺得他是卧底就可以更包容她的罪惡?
諸伏景光見她這般長歎了口氣:“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洩氣般撣了撣已經幹癟的果皮,說:“我身上背的血債比你可多多了,明美......你不要因為那一件事,把自己逼死,好嗎?”
很少有人會對宮野明美說“好嗎?”即便是在勸慰中,多數人也是用命令式的口吻,說着“你要......”、“你不要......”和“知道嗎?”
所以諸伏景光啊,也請讓宮野明美将你視作家人般的存在,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