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美背身,遙指牆上那副色彩斑斓的畫作:“這幅《方片A的作弊者》,我清楚記得最左邊作弊者背後手裡的牌,雖然清晰可見是方片,但原畫絕對沒有畫出來是方片A還是幾,但是現在這幅能明顯看出來是方片4……”
随後她又指向畫作中右二位置的女性。“還有這個眼神看着奇怪的lady也是,原畫裡她隻戴了一根珍珠項鍊。同作者畫了副基本一樣的《草花A的作弊者》,那副裡面這位lady是疊戴了三根細一些的珍珠,但現在這幅......她脖子上戴了4根。”
“所以,畫裡強調兩次4的含義,你就想到是D4?”
明美點頭。“但我其實還在猶豫......”
“怎麼了?”
“對面的雕塑,是《拉奧孔與兒子們》,荷馬史詩裡,他警告特洛伊人不要接受希臘人留的木馬,但被雅典娜派出的海蛇絞殺......為什麼要放在這?”
她說這話的時候,陰涼的水光在幾人臉上閃爍。
“Beware of Greeks bearing gifts……小心帶禮物的希臘人,意思是......”松田凝眉喃喃道:“笑裡藏刀啊。”
水位此時接近胸口。
伊達航目光掃了一眼水位,顧不得多想,“來不及了。”他沉聲道,随後按着白車的步法,先移向D1。水位阻力拖拽着他,格外吃力。對面,萩原也按計劃将黑王移至E列,黑白兩色的棋子在這一方狹窄空間中搏殺。伊達終于把白車推至D4,手上尚未松開,松田突然一聲驚呼——棋子竟自行移動起來!
棋盤上的黑車、白王,活物一般,按着諸伏腦海中的路線,開始自行交鋒。幾人側身避讓,腳下的水湧動如暗流,打得人喘不過氣。白車一步步逼近B4,突然——地闆裂開!白車墜下,緊接着被白王吃掉的黑車也直挺挺地掉入深淵,地闆在一陣低沉的咔嚓聲後合上,仿佛什麼也未曾發生。小兵升變,黑王無力回天,身形緩緩下沉。
一束冷光從側上方刺入水汽,逃生裂縫緩緩開啟。幾人齊心先将娜塔莉送上去。伊達剛想跟上,誰知逃生門瞬間墜落,燈光陡然熄滅。此時,水位已經漲至幾人的下巴。
松田喘息着,望着逼近的天花闆,喃喃道:“所以,D4就是特洛伊木馬?”他的聲音沉渾帶着疲憊。
“我們一定忽略了什麼!”萩原咬緊牙關,一邊安慰着班長,一邊轉向明美,急促問道:“雕塑有沒有什麼古怪?”
明美深吸一口氣,沒等多說,紮進水裡遊向雕塑,松田緊随其後。不多時,明美從水裡撲出,喘息未定,“是手臂!”
“什麼?”
“拉奧孔的右臂,原本應該反折顯示痛苦的,現在卻是朝天伸直的!”
松田聞言,迅速潛回水中,将拉奧孔的右臂扭轉回原位。霎時,天花闆上出現了一個缺口。然而,仿佛多年未曾有人用此法通關,出口卻像是卡住了,開合之間,勉強隻能容下一個小孩通過。水漫過衆人唇鼻,壓迫着每一口呼吸,絕望的潮濕氣息浸入心肺。
“呵,這地方一股黴味,最後幾口氣可真不值。”松田笑了起來。
“咱們幾個能死在一起,也……”諸伏話未說完,明美打斷他:“嗯……手榴彈浸水還能用嗎?上次本堂先生給我的。”
所有人極其不解看向她......以及她手裡舉高的手榴彈。
感覺醞釀了一鍋情緒最後糊了的諸伏弱弱回答:“能......”
班長用力将拔了引信的手榴彈抛向天花闆,機關被炸開,水流此刻幫他們抵擋住了沖擊。隻是通道開是開了,但本可以用來支撐的地方被炸了個精光,幾人隻能費力疊起人牆,将臂力最強的班長先送上去,然後是明美、諸伏、萩原和松田。
最後松田剛要被拉上去的時候,平層忽然松動,發出沉悶的咯吱聲。明美一個趔趄,整個人向下滑去。千鈞一發之際,松田反手一扣,單手死死拽住她,手臂從她胸前繞過,卡在腋下。明美整個人猝不及防地貼在他身上,心跳仿佛一瞬間都與這潮水融為一體。
他看着她一臉似視死如歸的表情,旁人掉下去的第一反應都是撒開手抓,她倒好,現在兩條手還開始收,好像生怕連累别人......
“我說你啊,在警察的手裡,有什麼可擔心的啊。”
他下巴上低落的水珠掉在她的眼角,刺得她眨眼。
她這一輩子過得蠻苦,壞人她避不開,好人她得避開,不好不壞的她一晌貪歡還受人指摘。怎的現在死了倒好,有人好得像那茉莉花一樣清正純白,穩住人心所有的兵荒馬亂。
頭頂上幾個人圍着洞口低頭笑着看她,包括娜塔莉。
那個畫面很好笑,好笑得她想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