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野明美是被叮叮當當的聲音吵醒的,她發現自己躺在并不熟悉的房間裡,看上去是木屋式的建築,一道道暖色的木頭堆疊起來擋住外頭的清涼,但又因木頭的材質并未隔絕門外的聲響。
門外像是鑷子放進托盤裡的聲響,雖然故意放輕了動作,卻還是聽得清楚。
好痛。腹部由内而外的響痛難熬,壓着脈搏一跳一跳,突破牙關和眼睫的克制。
她點擡起頭,發覺一個男人坐在她床邊,雙手墊着頭趴在她身側——是松田陣平。
他睡得很深,蓋在身上的藏藍外套掉了一半,淺色毛衣包裹的身體随着呼吸一起一伏。這像是新換上的、不屬于他的衣服。指縫裡,還有些黑漆漆的斑駁泥點。
宮野明美努力去夠到他的外套,想幫他完整批上,卻是徒勞。
門被推開,輕手輕腳進來一個人,穿着套衫,看着很是面善。見她轉醒,低聲給她喂藥,又輕輕送她入眠。
……
再次醒來,眼前的背景已是諸伏景光,他站在窗前,輪廓融進外頭的微明,微微晃動着不辨真切。他回頭看她時,就像鄰家哥哥見到小妹午睡睡醒一般的溫和,俯身到床邊,雙手撐在枕畔,不讓她做起來牽動傷口。
“醒啦。”聲音像落在枕邊的輕羽,好叫人心安。
“......娜塔莉....”
景光的眼眸微沉:“是自然的流産。我們查了所有人、所有地方,沒有任何破綻。”
“她還好嗎?”
景光慢慢點點頭:“班長他們都陪着呢,一步不離了。我們......都在努力接受。”
“牌被白蘭地......拿走了。”明美從這句話開始聲音裡帶上哭腔,不知道為什麼,她看見是景光鼻子就發酸。
“你不要擔心,那個白發男人說了,給她的牌是假的。”景光的手落在她肩上,帶着溫度,“我們正在和Oasis交涉,現在話語權都在我們這裡了,松田他們暫時抽不開身來看你,但這裡很安全。你在這好好休養一段時間,等你好全了,我來接你回去。”
滾燙的淚水無聲墜下:“普拉米亞......”
“都過去了,明美。”景光低聲笑了下,“你沒有做錯任何事,班長還等着好好向你道謝。你什麼都不用想,好好休息,好嗎?”
她點點頭,在諸伏景光輕聲安撫中再次進入夢鄉。
……
但是松田再也沒有來過,萩原也是。隻有景光會偶爾來看她,幫她拿了許多解悶的東西,還有庫拉索和軒尼詩。
但,她倒也自在。平靜無波的日子她和木屋的主人,麻生成實,相處十分融洽,還有,一個天才小男孩。
那次等她終于能下床走動,去開放式的廚房客廳裡轉悠一番,卻發現吧台一角安靜看書的小男孩。他擡頭朝她微微一笑。那瞬間宮野明美真的恍惚看到了自己妹妹,那股兒沉靜。
“我叫諸星秀樹,是警視廳副總監的孫子。”
“啊?”這個名字着實讓她愣住。
“你别聽他胡說。他是這麼逗那位警官的,也想騙你。”麻生醫生從樓上走下來,将剛曬完的被子放在沙發上,笑着說,“他叫澤田弘樹哦,是個10歲就讀完MIT研究生的天才呢。”
“波士頓啊......我妹妹之前也在那邊。弘樹是成實醫生你的親戚嗎?”
“啊不是不是。我們是在遊戲裡偶然遇見的,他好厲害呢,方片遊戲裡什麼斐波那契數列一樣的東西他一下子就解開了。”
“這樣。”明美雙手放在膝上,“其實一直想問,這個木屋位置真的很隐蔽,房間裡又有醫療設備,成實醫生是自己找到的嗎?”
麻生成實搖頭:“不是哦。就在那位警官從海裡救起你的地方,有很多塊石和四腳防波堤塊對吧,我來到這裡的時候,非常偶然看見一塊朝海的石頭上刻着這個木屋的地址,說是有醫療條件、絕對安全宜居,所以就搬來了。”
“......那這裡之前有人住過的痕迹嗎?”明美強壓心下的激動。
“沒有哦,進來的時候有很多灰塵,一點前人住過的影子都沒有。”
“原來如此。”明美點頭緻歉,“這段時間真是給你們添麻煩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謝謝成實醫生你的救命之恩。”
“小事一樁。”麻生遞給弘樹一杯牛奶,後者不情不願接下,“再說了,那位警官,已經給我們提供很多幫助了哦。喏,那邊的取暖器、頂樓的燈、鍋爐,還有這張桌子,全都是他修好的。”
黃油的香氣從烤箱的縫隙裡溢出來,濃稠得像陽光曬化的蜜,奶香裹着熱意,彌漫開來。
“好香,是檸檬派嗎?我在料理這塊很擅長,接下去,請一定嘗嘗我的手藝吧。”明美說。
“好,但你還是要記得休息。說起來那天真的吓我一大跳,那個女的把你推下去後就走了,然後我急忙趕下去,就發現松田警官正把你拖上來,你真的差一點點就沒命了啊。怎麼有人瘋成那樣啊,明明前幾秒還好好的。”
“Crime is common. Logic is rare.” 本一言不發的小男孩突然開口。
“别理他,他看福爾摩斯入迷了。”麻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