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質的勺子迅猛地變為了黑色,接觸到料理的凹陷部位整截斷裂。
天地良心,裡包恩先生讓碧洋琪小姐送她上路,是字面上的送她上路,而不是衍生出的真的想要送她上路的意思吧。
他們的目的地是在西方沒錯,但是也沒中途讓她早登西天極樂的必要吧。
嗅到熟悉的不妙氣息,獄寺隼人果斷摘下眼罩,“那個人做的東西你還敢吃啊!”
本着對世初淳的擔憂,他強撐着隐隐作痛的胃部,精準地打掉碧洋琪制作出的一桌食品。
大片地闆噼裡啪啦作響,偶爾發出滋啦滋啦的怪聲。
可見範圍内,菜肴覆蓋的地方集體融作了濃郁的黑色,隐隐有刺鼻的物品被腐蝕的味道。
男孩擡頭,看到碧洋琪的臉。白眼一翻,口吐白沫。
世初淳拉着他,遠離具有硫酸效果的食物殘渣,退到全場唯一安好的柱子後,“碧洋琪小姐,以後還是我來做飯吧。”
不愧是裡包恩先生介紹來專門護送她的人員,這殺傷力不是一般的大。
之後的日子,不論碧洋琪小姐有多少次毛遂自薦,表明自己要一展廚藝的決心。世初淳都會耐心地勸解她,謹慎地包辦一日三餐,偶爾來個飯後點心,加餐成一日五餐也行,總之不能讓碧洋琪小姐親自動手下廚。
若不是枯枯戮山實在不是尋常人待的地方。
好吧,碧洋琪小姐也不是什麼尋常人。
總之,若非揍敵客家族的行為模式,倫理觀念實在是太不走尋常路,她定會推薦碧洋琪小姐去就職。
擅長制毒料理的女孩與習慣服毒餐食的一家人匹配性極高。
最好能毒死大少爺,把他的屍體骨頭一齊融化掉,眼不見為淨的好。
旅行開始的前兩個月,姐弟兩人裡的弟弟獄寺隼人遠遁欲望空前強烈。他要反抗強勢的姐姐,也一百二十分不願意回到原先的家族。可惜堅定的意志每次撞上碧洋琪的臉就折戟沉沙。
甭說有用的戰鬥力了,兩腿光要站直都費勁。
四個月時間過去,能屈能伸的獄寺隼人,中緩了逃跑計劃。
這隻是養精蓄銳,暫時的休息。男孩對世初淳再三保證。他打算到這趟旅程的終點站後,再尋覓時機溜之大吉。
地圖上也沒有記載的山溝溝,河流湍急,聲聲催人。夏夜寒星沉落,陡峻的山崖地勢凹凸不平,女人踩上比膝蓋高的石磴,空出兩隻手來攙扶他,清涼的聲線比空谷幽靜。
“那加油吧,獄寺少爺。”
六個月時間彈指而過,獄寺隼人的頭發長長了,落到肩膀上。
世初淳給姐弟兩人各自買了發帶,碧洋琪婉拒,表示散發才能表現出女性的魅力。她要讓愛人裡包恩随時随地為自己神魂颠倒。
裡包恩先生能不能隔着大洋兩岸對碧洋琪小姐神魂颠倒,世初淳不清楚。
可她觀望端着拼命宣洩着毒氣料理的女孩,确乎是感受到了某種程度上的神魂颠倒。
毒料理産生的氣體自然是帶着毒素的,她中毒了。
身殘志堅的獄寺隼人,蒙着雙眼,扶着快要昏迷的人出門換換空氣。
受大少爺、五少爺、管家、仆人們的影響,哪怕拔除了念釘,世初淳的生理和心理都受到了嚴重的影響——她穿越前的記憶大篇幅地消失了。
目睹碧洋琪小姐的多番操作,死去的記憶突然攻擊了世初淳。她突然想到了年少時一大堆臊死人的黑曆史。
這種東西就不要回憶起來了吧?簡直羞死人。黑曆史就該釘在棺材,埋進土裡,永生永世遺忘掉才好。
世初淳一邊被穿越前的記憶折磨得不輕,一邊挑着杏仁色發帶為獄寺隼人系上。超出範圍的銀色頭發被她紮成一個可愛的小啾啾,尾端還墜了個金色的鈴铛。
來自意大利的名門子弟看起來不大習慣新的打扮。他壓着眉頭,回望着一臉溫情的女性,着實沒法對擁有着和他母親一樣文雅氣質的大姐姐使小性子。
況且……他不是真的不喜歡。
毋甯說是妥帖到了極點。
猶記得初次見到她,四野雲霧遮繞,遠方烏雲滾滾,似乎隐喻着不詳。冬日乍然響起悶雷,微弱的電流在雲層裡翻攪。
打帆船走下來一個女人,落地的一瞬,仿若連天地也跟着敞亮。她是碧清湖泊上一輪虛無的幻月,由永不下舵的幽靈船涉足人世,近前了,到底是似近還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