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事嗎?”風複又問了一遍。
“沒什麼。隻是想送風先生一樣東西而已。”世初淳蹲在他面前,直視着他。“請問我可以碰您嗎?”
奇怪的問題。要是他那些同伴在這,别說單純地碰上一碰,便是突然暴走,淩空飛起,踹人一腳都不帶打招呼,事後也絕對不會給半分好臉色。
阿爾克巴雷諾一族向來強大、自傲,背負着被詛咒的宿命,擔任支撐天地運行的行走型人柱。
世初小姐之于他們,約莫是人行道上栽植的金桂。每逢特定的季節開花,撲鼻而來的香氣馥郁芬芳。
以風這一年來對世初淳的認知,她應該比起任何人都抵制肢體上的碰觸。盡管作出反常的行為,也定有自己的考量。
風并未多想,張口應了下來,“何樂而不為。”
“謝謝您的體諒。”
世初淳牽起風先生的手,當真是跟洋娃娃一般大小。是櫥窗裡引人駐足的棉花娃娃,平等地吸引每個過路人的目光。讓人眷戀、期盼,又受困于它的昂貴标價,在店鋪門前止步。
她在風先生右手中指套上含蓄内斂的玉指環,和她想象中的畫面相仿。是再合适不過。
有種微妙地滿足了幼時過家家的念想,對方還是個可可愛愛,會說話、做動作,能适時給予回應的大活人,有着絕對自理能力,不用特别操心的成熟性子。
感覺就更奇妙了,簡直勾得心癢難耐。
啊,好可愛、好迷人、好想要。
沒法拒絕世萌物的世初淳,遏制住心裡張牙舞爪的欲望。
她壓制着快要胡作非為的手腳,不唐突地把人抱起來,親親、抱抱、舉高高。
她忍不住想,阿爾克巴雷諾成員們若非有強大的本領傍身,大概率早就被天南海北的收藏家們當做珍品私藏。
大家能保護住自己,真的是太好了。
風的心情也很微妙。
他是個武道家,不會明白右手中指戴的戒指是名花有主,未來光景美好的含義。可他的夥伴阿爾克巴雷諾之一的拉爾·米爾奇曾熱烈地期待過。
因愛慕而替代拉爾承擔詛咒的可樂尼洛,因詛咒不全,有機會能長大成人的拉爾……
熠熠生輝的期待,興許總要随着惡毒的咒詛終止。
名花有主的奇特定義,暫且不提。未來的美好光景此類濟楚的蘊意,他本人是挺鐘意的。
何況這是世初小姐在他允許的前提下,親手為他佩戴上的禮物,他不好當面婉拒。
最重要的是,在同伴原因下知曉了戒指佩戴含義的武道家,摸了摸懸挂于胸前的紅色奶嘴。屋主人看他的眼神,沒有摻雜進半點暧昧。
對于凡事細心觀察的風而言,花開花落,雲合月出,全是切膚相關的體驗。
唯有經曆了、享受過,方能在落日餘晖關口,撰寫出無悔的人生,而不必幡然悔悟,務必尋求個結果。
而有的人連用心感知過程的能力都不具備。
過度的成熟克制,是無言的負累。
每一朵鮮妍的花瓣剝落,墜入水中,蕩出一圈透明漣漪,都能令禅坐在孤島中心的風為之震動。
停靠在他肩膀歇息的蝴蝶,沾滿雨露的翅膀輕輕振動。掀起的微小起伏就足以令不忍驚擾的他停駐。
心曠神怡的放學鈴聲響起,四四方方的建築群回蕩出優雅的樂曲。
孩子們的歡呼聲伴着鳥鳴竊竊私語,行道樹的落葉攜帶歡騰的氣息卷進居室。
風說這份禮物太過貴重,于理不合。
“合的。”世初淳舀了碗豆漿喂他喝,“同在異鄉為異客,風先生的存在就是我在這個世界上為數不多的慰藉。”
身着紅色唐裝的武道家閉了下眼,落地窗外的樹葉沙沙作響。
屋外麻雀的啼叫與往日相同,又似格外地綿長。生長在樹杈的異木棉落了,鮮嫩的橘紅花瓣浸入冰涼的池水,翻騰為一條條活潑好動的錦鱗回歸湖泊。
風收回手,長長的袖子遮住佩戴在右手中指的戒指,雙手交握在胸前。他保持着同一個姿勢未動,對面大樓慶祝男孩節的魚形幡也沒搖擺。
風能忍,幡未行,也不意味着能遮掩仁者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