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她遇見了老闆娘,後來有幸遇到了骸大人、犬、千種,還有首領和一群志同道合的夥伴……
原以為會寄人籬下的日子,想來也是她度過的最美好的時光。
在冷飕飕的寒風裡,庫洛姆躺在監護人懷抱中,沉沉睡去,留下一聲模糊的夢呓。
“老闆娘,好溫暖……”
庫洛姆的屍體開始發臭時,再被扔下來的是兩個孩子。一平和她的青梅竹馬——陪她一同長大的雷之守護者藍波。
胸腔撕扯開的空洞,如同遭受到巨大的撞擊。偏偏沒有實質性傷口呈現,隻有穿胸而過的嚴酷風聲。世初淳望着這兩個在呵護下長大的孩子,耳朵如有鐘鼓聲齊鳴。
她心驚膽戰地查檢他們的傷勢。愛鬧的藍波死了,一平重傷不愈,恐怕活不到天明。
絕境的盡頭還是絕境,互相依偎,加油打氣也等不到天晴,世初淳抹掉一平嘴角的血,眼角有簌簌的淚水淌落。
她想,倘若一平死了,她抹了脖子就去陪她。
小時候有天馬行空的想象,當科學家、老師、發明家等等。憧憬冒險的逸聞瑣事,等帶着她去進行。
以為自己會是說一不二的主角,能和一大群夥伴,共同探尋。
旅途興許會曆經千難萬險,到頭來凡事必會順遂通暢。可成年了,面對的隻有揉成一團的紙展開後的情狀,為沒認清楚自身情況的人,分辨生涯皺巴巴的現況。
縱使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世初淳也會用一萬倍的努力争取達成,可那是八十兆億萬分之一。
它不是開盲盒一樣,開到就五十、七十多兆億就能開啟的道路,而是要碰掉全部能碰的地雷,不計其數地炸成齑身粉骨之後,才能勉為其難地取得打開潘多拉魔盒的機會,找到最後被塵封于匣内的希望。
八十兆億萬分時空中終末,有且僅有一個的奇迹,她怎麼能貪心到奢求它在此刻降臨?
“老闆娘,對不起,你送我的玩偶,被破壞掉了。”
女孩子抓住她的衣角,“我看到師父了,他在喊我,我要去找他了。”一平蹭着她的臉頰,脆生生的聲線,乖巧至極,“我們兩個人在一起,不孤獨。”
“老闆娘,你要活着。”
“還有人在等你。”
在恐懼下幾乎要失語的女人,艱辛地找回自己的聲音。“不要,求求你,不要抛下我。我是個無能的人,我對許多的事都無能為力。”
“既救不了誰,也改變不了現狀。”
“請讓我要和你一起走!”
“一平——”
“……一平?”
天欲其亡必先令其狂。
世初淳在并盛町過得太好,忘記世界的底色是殘忍。
命數它埋伏着,等待着,就是為了等這一刻。嘲諷異鄉之人的得意忘形,昭示相聚暗含着别離,幸福密謀着悲切。
以往的不祥預感盡數應驗,往昔綻放過的微笑都要用悲哀的淚水要償還。
人在過于凄斷時張不了嘴,全身血管收縮,負面情緒一面倒。
神經衰弱的女人,淚幹腸斷。
壓迫精神末梢的旗幟豎起,緻使她想叫叫不出聲,想吼吼不出口。她的嗓子啞了,心被刀劍戳得千瘡百孔,再多的眼淚都要在殺戮與死亡遍布的荒漠裡幹涸。
人到底為什麼要生下來,為什麼非得要經受這一切?!
人生的意義是什麼,生下來,活下去,然後驗證活得越久收獲到越多的不幸?非要人親身體驗生離死别,在肝腸寸斷的輪回裡徘徊不去,接着領會這就是别離?
理智被宇宙的黑洞吞沒,世初淳站在崩塌的石崖之下,任由運數的亂石倒塌。
認識的人們一個個死去,衆人留給她的隻有一道道頭也不回的背影。
這樣的世界……清醒又有何益處?
連這樣小的孩子也不放過……
到底要多少人的屍體,才能填平那個瘋狂家族的野心,到底要多少人的鮮血,才能填飽夠白蘭·傑索的胃口,讓他肆無忌憚的行徑就此停下?
他究竟要做什麼,究竟是在做什麼!因何要走到這一步,不惜殺死成千上萬的人!
權利與地位,打赢不就得到了,為什麼非得要殺這麼多的人,拖這麼多的人下水?!
仰頭隻有漫天徹地的血雨,沒有哪個好心人會來給當中的犧牲者一個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