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次、上萬次地祈願,如果她沒有出生過就好了。如今她要把它變為現實。
彭格列世代相傳的超直感,在此時發揮作用。黑手黨教父隔着手套與她十指交握,傳遞着藏在舊日裡的融融。
在一無所有的來,一無所有的去之間,專屬彭格列的死氣之炎,從裡到外包裹住世初淳。
與她同行的夥伴握住她的手。
是庫洛姆的眼罩、一平臉頰的紅暈,風先生的長袖子等溫暖到要人泫然欲泣的回憶,在龜裂到全是割傷人的現狀裡,艱辛地粘合重創的傷口。
“淳,你後悔和我們相遇嗎?”
在宿命裡彷徨的女性不免哽咽。
從前她見到澤田綱吉的眼,便以為那是工蜂勤勞釀出的蜂蜜。裡裡外外裹滿了濃郁的甜,令人忍不住沉溺其中。現下見了,隻有無限的哀傷萦繞于胸。
一對上他的眼睛,眼淚就忍不住要流淌。
“不後悔。但是大家都……包括阿綱也要……”
“許下那樣可怕的願望是不行的,不是我們也會有别人,總有一個人能夠阻止瘋狂的白蘭。成人的世界太過殘酷的話,那淳回去吧,到我們學生時代去,在一切還富有希望的時候。”
可以的話,他想和淳做同學。他們會一起上學、放課,做學生們會做的所有日常。她會在一個健康的家庭成長,有疼愛她的家長。
如果能夠再相見,年少的他有幸見到她,以他當時怯弱到看家護院的吉娃娃都能追着咬的性子,想必是要哭了吧……
如果上蒼願意多加憐憫,允許這種情況發生。
真是想想就叫人憧憬。
那是主調和的大空也協調不出來的事況,興許幸福從來都短暫。
“你答應過我的,你答應過我的。我們要在一起生活。”
世初淳捧着澤田綱吉的臉,“我們會買一棟房子住在一起,和大家組成團體。我們會老到掉光牙,拄着拐杖……拜托你,求求你……”
“不要……”
“對不起。”
人許下願望,确乎是抱着殷切與期待。可距離它實現的道路,未免過于曲折和漫長。澤田綱吉苦澀地蹭着她臉頰,“我要食言了。”
“淳原諒我吧。”
接淳來本部,其實是為了給她更優厚的生活。
沒想到要她這樣的傷心。
澤田綱吉眼角滾下來的血,滴在世初淳唇上,為她失色的嘴唇增色。他的眼睫毛與她的眼睫毛相碰,細細密密的情感交融,有一滴淚珠掙脫世初淳眼眶墜落。
當血水融合的水珠在污血染色的紅土地上,砸出一個皇冠形狀。贊歎着彭格列家族還留有一點能耐的白蘭,揮出鐮刀,一刀砍下彭格列十代目腦袋。
在人頭與身軀相分離的一刹,世初淳發了瘋似地撲上前,要保護她僅剩的同伴。
可還是慢了一步。
為什麼,偏偏慢了一步?
溫熱的血液潑灑在女人的臉部、身軀,比連續下了好幾個月的瓢潑大雨還來得氣勢洶洶。
斷送延綿十個世代的黑手黨家族的行動,連辭行都顯得那麼的刻骨銘心。天地都要為之開眼,透出潛藏多日的微光。
多麼盛大的葬禮。
關注着學生們成長乃至崛起的女人,也親眼見證了他們謝幕的一刻。世初淳的意志毫無疑問地清醒着,卻比任何時刻還要沉淪。可縱然憤怒到失去理智,破罐子破摔也沒法子破局。
在宿雲遮蔽月亮的夜晚,連引路的星光也衰微。
留不下珍重之人的世初淳,成了目睹彭格列分崩離析的見證者。
摧心折骨不足以形容。
白蘭·傑索、白蘭·傑索、白蘭·傑索、白蘭·傑索、白蘭·傑索、白蘭·傑索、白蘭·傑索、白蘭·傑索、白蘭·傑索、白蘭·傑索、白蘭·傑索……
重複的呓語形同咒詛,徹骨的怨恨濃縮為毒藥。
“白蘭·傑索,你會失敗的!你一定會失敗的!不管重來多少次,不管你毀滅掉多少個時空,不管你摧毀了多少的家族,你一定一定會被彭格列打敗的!”
悲痛到雙眼溢出血淚的女人,懷抱着無頭的屍體。她任由沸騰的死氣之炎灼燒自己的軀體,燒掉漫天徹地的凄惶、無助,讓時代的灰燼下落,培育出新生的枝丫。
毀滅了無數個時空的密魯菲奧雷家族首領,捧着被風吹到他手邊的綢帶。他目送着這對有情人的消亡,他知道,這不會是結束,有趣的晚宴會再度開場。
“期候再次相會,哀世魔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