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姚端着一隻托盤,低着頭,亦步亦趨的跟在槐的後頭,槐是魯國公宮裡的女祝,女祝者,祝禱天地鬼神也,槐深知公宮之中,天地鬼神都比不得夫人一句話,于是對祝禱之事不太熱心,專心緻志的巴結夫人呂氏。
呂氏出身齊國公族,地位高貴,容貌美豔,嫁入魯國之後的主要愛好是發脾氣,以此彰顯主母威嚴。
槐的馬屁技巧爐火純青,在呂氏面前奉承多年,隻被打斷過兩次腿而已,俨然是夫人面前的紅人。
呂氏在心情好的時候,對槐說會薦她當司巫,槐眼見升官有望,趁熱打鐵的尋了一棵仙草來奉承呂氏。
這棵仙草現在躺在雨姚手中的托盤裡,但見它:
枝如冰,花如蓮,
開九朵,香淺淺。
不在山野在宮苑,
留得君心駐幾天?
雨姚端着它,屏氣凝神,唯恐把仙草吹散架了。
好不容易到了呂氏的瓊苑,守門的是呂氏的侍女冰泉,槐點頭哈腰的請冰泉進去通傳,沒一會兒,冰泉走了出來,壓低嗓門說:“君上和公子沸來了,你仔細着點!”
槐聽了,喜上眉梢,連連應下,領着雨姚進去了。
一進瓊苑,迎面就是一處花苑,園子裡姹紫嫣紅,百花争豔,有一處小亭,一位三十左右的英俊男子端坐亭中,便是魯公宰,宰的一側坐着的是夫人呂氏,另一側,一位年輕些的男子垂手而立,他長的和宰有些像,正是宰的異母弟弟公子沸。
槐見了三位主子,急急忙忙趨步上前行禮,雨姚也跟着行禮。
呂氏道:“何事?”
槐說:“妾身尋得一株仙草,奉與夫人。”她看了一眼雨姚,後者乖巧的上前,将托盤奉給呂氏。呂氏掃了一眼盤子裡的草,問:“這有何說法?”
槐滿臉堆笑:“昨日妾身于曲水偶遇異人,異人用白玉匣子裝着此物,自稱此物名叫瓊枝,乃是西王母阆苑中的仙品,有異香,能驅邪除祟,我一聽,便說夫人的宮苑正好名叫瓊苑,那異人笑說‘正是為此而來’,那人托妾身将此物奉與夫人,便化作一陣清風消失不見了。”
呂氏聽了這胡編亂造的鬼話,露出了笑意,她滿面春風的對丈夫說:“這是吉祥的預兆。”
宰看了一眼那瓊枝,說:“此物枝葉繁茂,是子嗣之兆。”
公子沸笑着說:“君上所言極是。”
呂氏越發的高興,将那瓊枝拿了起來。
不拿還好,一拿起來,瓊枝整個兒散了架,九朵花盡數掉落了下來。
呂氏的臉頓時黑如鍋底,把瓊枝扔了回去。
宰的臉色不好看了,公子沸臉上的笑也凝了。
槐見瓊枝七零八落,唬的魂飛魄散,抖如篩糠的跪在地上請罪,雨姚也隻好跟着跪。呂氏此時怒不可遏,罵道:“賤婢竟敢詛咒于我?!”說罷,一疊聲的命人“把這兩個賤婢拖下去!”
槐心知拖下去可就回不來了,嚎啕大哭的向宰求饒,“君上饒命!君上饒命!”
呂氏見她竟然越過自己,向自己的丈夫求饒,越發的火冒三丈,罵道:“賤人安敢饒舌!”正是這時,雨姚放下手中的托盤,對着呂氏行禮,急促而冷靜的請求:“求夫人饒恕女祝,我願為女祝受過!”
呂氏本來就在氣頭上,見她這般,一腳踢在她的頭上,雨姚被踢倒在側,衆人一時間都看向她,隻見她被踢的發髻淩亂,卻是一聲不吭,一張清水臉兒,頗有幾分楚楚可憐。
呂氏見狀,氣急敗壞,還要罵人,那廂,宰開了口:“你不怕死麼?”
雨姚再次跪好,低着頭,輕聲說:“人生在世,忠孝為先,小女蒙女祝教導,替女祝去死是應該的。”
此時,槐回過了神,立刻高聲說:“君上!君上!那瓊枝是她弄壞的!與我無關啊!君上打殺了她便是!君上饒我一命啊!”
雨姚聽了這話,臉上露出意外和悲哀之色,似乎想要辯解,但終究沒有開口。
宰皺起了眉頭,公子沸問:“這東西是誰保管?”
槐立刻說:“是這賤人保管。”雨姚默默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