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姚應了一聲,一手拿着刨子刨樹皮,一手抱着樹幹,槐見她單手抱樹,扯着嗓子怒罵:“糊塗東西!要向陽一面的樹皮才好!”說罷,擡腳就猛的踹那合歡樹。
合歡樹被踹的搖搖晃晃,雨姚在上面根本站不穩,忙道:“快停下!“
槐踹的更起勁了,一邊罵:“賤種還敢頂嘴!快快刨了陽面的皮下來!夫人還等着呢!”這話一說,周圍幾個想上前阻攔的人就悄悄的退了回去。
雨姚終于站不住了,手中的刨子都拿不穩,掉落在地,樹幹越來越搖晃,她着急的看了看四周,見那合歡樹是挨着舞雩衙的正堂長的,下方一丈左右的地方就是屋檐,她咬了咬牙,縱身往那屋檐上一跳,落下的瞬間瓦片兒裂了,她也跟着崴腳,頓時就覺得腳踝痛的鑽心,半晌緩不過氣兒,隻趴在屋檐上。
那槐見她落下,撇了撇嘴,嘟哝着“懶骨頭倒是會偷懶啦!”,然後拎着醬,走開了。
其餘衆人見了這一幕,竟是一時間不知所措,這時,倚熏不知從哪兒擡了個梯子過來,架在屋檐下頭,殷勤招呼:“司巫大人快下來罷!”
雨姚慢慢爬到梯子處,順着梯子慢慢的下來了,倚熏忙扶住了她,正是這時,秋草慢慢吞吞走過來,衆人見她來了,紛紛行禮,秋草擺了擺手,笑容滿面的對雨姚說:“我看見啦,你做的好。”
衆人都吃了一驚,不知這秋草看見了什麼,又是在哪兒看見的,秋草不理會衆人,隻問雨姚:“你可要去尋宗伯說明一番?”宗伯是掌祭祀的主官,也聽下頭申訴苦楚。
雨姚忙道:“一時失了腳,求司巫大人饒了我這一遭。”
秋草“吃吃“的笑:“君上親封的你為司巫,我不過是混吃等着出去的老骨頭罷了,你怎麼叫我司巫呢?”
雨姚低頭道:“老人家德高望重,我不敢僭越的。”
衆人聽了秋草的話,如夢初醒,立刻圍到雨姚身旁噓寒問暖,隻不敢點出罪魁禍首。秋草笑了笑,離開人群,慢吞吞的往庭院的角落走,那兒有個小小的宮室,本是堆放雜物的地方,她得了消息,知道栀绾要來,就一直坐在這宮室之中,用那雙渾濁的老眼,凝視着庭院裡的一舉一動。
她覺得自己的眼光不錯。
不過也是時候回房歇息了。
她把宮室的門關上,就往外走了。
天色越來越暗,走出舞雩衙,她有些看不清楚來時的路,這時,一盞明亮的燈籠照在她面前,正是雨姚,雨姚一瘸一拐的掌燈,秋草自然的與她閑話:“他們呢?”
“我讓大家散了。”
“這燈籠哪兒來的,倒是挺亮。”
“是倚熏給我的。”
“她也聰明,不過運氣差一些。”
“是。”
“你當上司巫了,可以有三個侍女了,之前跟着我的,除了獻芹,都要随我一齊告老,你留下獻芹吧。”
“我還有許多東西向獻芹姐姐請教,多謝您了。”
“槐是君上指給你的,這又占了一個位置啦。”
“是。”
“那麼,還有一個位置,你想給誰呢?”
雨姚想了想,說:“我以為霜池可以,不知大人以為如何?”
秋草頓了一頓,笑着說:“這就對了。”
說話間,已是到了秋草的住處-----也是一處僻靜的宮室,秋草最後說:“你跳到屋頂上的時候,可踩斷了瓦片?”
雨姚露出局促羞愧的神情,說:“仿佛弄壞了幾片。”
秋草說:“讓獻芹去督繕衙尋個匠人來補一補吧,若漏了雨,就不好了。”
雨姚忙應下了。
秋草就徑自進去,把門關上了,雨姚慢吞吞的回了舞雩衙,剛進門,就見衆人拿着飯食糕點乃至跌打草藥站在堂前,見了她,都上來奉承。
雨姚看了看她們手上的東西,挑了幾樣精細的糕點,“給槐送去吧。”
衆人又誇“司巫大人真真是純孝之人。”
雨姚笑了笑,謝了衆人,收了東西,讓衆人散去,就回巫舍去了,進了房,她覺得腹中餓了,拿糕點墊了墊,然後拿了跌打藥,敷在腳踝上,過了一會,霜池來送晚飯,雨姚見她鼻青臉腫的模樣,問:“這是怎的?摔跤了嗎?”
霜池哭喪着臉,說:“您讓我照管槐的飯食,我送一次飯她打我一頓,還把飯食扔在我身上。”
雨姚沉默了片刻,問:“她這一日吃的是誰的飯?”
“仿佛是倚熏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