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姚吩咐了倚熏,又鄭重對霜池說:“我有公事在身,你留下,若槐有大事,你就來莼堂禀告與我,若是小事,說給倚熏處置了,到底要照拂好她老人家”。說罷,就與獻芹一道往莼堂去了。
她二人剛走到莼堂前的石鼓旁,這時,倚熏冷不防從石鼓後頭走了出來,迎面笑着行禮:“大人!”
雨姚一愣,說:“你怎麼來了?”
倚熏笑着說:“方才人多嘴雜,不好說話,我特特繞了小路來尋大人,想為大人分憂呢。”
獻芹臉一沉,斥責道:“有什麼話當着衆人的面不能說?可見心術不正!”
倚熏低眉順眼不頂嘴。
雨姚想了想,道:“你說吧。”
倚熏忙道:“槐不知好歹,幾次冒撞大人,偏大人是個純孝之人,不肯與她計較,隻是口舌是非,豈不煩惱?我願為大人分憂。”
雨姚又問:“如何分憂?”
倚熏從容道:“夫人數次責打槐,大人事事關照槐,我當陳述利害,叫槐回心轉意。”
獻芹冷笑:“此事有眼睛的都看得到,槐自己糊塗,你說又有何用?”
倚熏隻看着雨姚,說:“我自有法子,大人信我一回便好。”
雨姚說:“若槐能安分一些,我自然謝你。”
倚熏歡喜道:“大人必定如願。”說罷,行了禮,走了。
待到倚熏走遠,獻芹就想說兩句,可想起之前的那番敲打,又顧忌着不敢說,雨姚看了出來,對獻芹說:“她若能規勸槐,也是一樁好事。”
獻芹憂慮的說:“此女心術不正,不如把她趕出去。”
雨姚搖頭:“這樣的人太多了,管不了。”
獻芹隻得罷了,與雨姚一齊往莼堂去了。
那廂倚熏去尋槐,還未進屋,就見霜池蹦蹦跳跳的從屋裡跑出來,屋裡槐的叫罵整天價響,霜池見了倚熏,忙走過來,說:“那半碗心頭血呢?你沒拿給她?她鬧起來了!原是你招呼她的!我可管不着!”
霜池火速跑了,倚熏想了想,自己進去了,又把門給關好了。
屋子裡,槐坐在塌上,身邊一地的雞零狗碎,都是被她砸的,她見了倚熏,虎着臉,罵道:“我的藥呢!黑了心的賤貨!必是被你吃了!”
倚熏笑眯眯的說:“你老人家也太不省事,她如今是司巫了,君上前陣子還賞了東西,你事事做在明面上,她在君上面前撒個嬌兒,您細想想!”
槐冷笑:“你是哪來的說客?實話說與你,夫人容不得她!這麼個下三濫的奴秧子,君上怎會為了她抹夫人的面兒?”
倚熏說:“奴婢當少妃的也有,譬如先君的耽少妃,還有當年的海月少妃,哪個不是泥巴裡頭爬出來的?人情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您說呢?”
槐露出惡毒的笑:“這蹄子哪有少妃的命!你也看見她的身手了,當初我采買她的時候,分明說是流民,如今拿刀弄杖,竟是有功夫的!看我不告訴夫人去!治她個細作之罪!”
倚熏愣了一愣,然後一邊搖頭一邊笑,槐惱羞成怒,罵道:“小賤人,你笑什麼?!”
倚熏說:“我笑你老人家真真是糊塗了。她是您采買進宮的,倘若她是細作,您脫得了幹系麼?”
槐聽了這話,仿佛五雷轟頂一般,頓時後怕了起來,她漲紅了臉,惡狠狠的威脅倚熏:“這事你不許亂說!若是叫我聽見一點兒風聲,都在你身上。”
倚熏輕笑:“我自然與您一條心,方才我與她誇了口,能叫您老人家消火息怒,您好歹收斂些,叫我在她面前露個臉兒!我得了勢,你老人家用人也便宜,這陣子為了您,我可叫人磋磨壞了。”
槐信以為真,忙道:“哪個狗東西吃了熊心豹子膽?!你說出人名兒,我叫他坐着死不敢睡着死。”
倚熏于是報了幾個名兒,又叮囑槐:“一個禮字比天大,她哪裡敢不聽您的話呢?君上這會子正熱乎,待到君上的心冷了,哪怕您要她死呢!”
槐被奉承的得意洋洋,說:“她早晚死我手裡!”
倚熏恭維了兩句,又讓她去給自己報仇,槐果真就昂首挺胸的往侍女房去,把倚熏報了名兒的那幾個人叫了出來,拽頭發扇耳光,一通大鬧,才走了。
那廂倚熏徑自去了廚下,把角落裡那半碗心頭血拿了出來,尋了個食盒裝了,然後花遮柳隐的往瓊苑去了。
她隻是最低微的侍女,又不如槐“得臉“,自然進不去,于是就對着守門的冰泉賠着笑,“栀绾姐姐吩咐我做的好湯,勞煩姐姐通傳。”冰泉說替她拿進去,倚熏隻說:“須見了姐姐,說清楚湯料用法。”
冰泉冷笑:“倒怕我搶功了,你願等就等着呗。”她砰的一聲把門給關了。
倚熏翻了個白眼,自己就在外頭站着,合該她走運,過了一會子,栀绾有事外出,就從裡頭出來了,倚熏忙迎了上去,三言兩語,那栀绾頓時眉開眼笑,拎着食盒就回去了。
過了一會子,呂氏步履匆匆的往曲宮去了。
倚熏躲在角落,見呂氏走路帶風,心裡暗自歡喜,又跑去莼堂找雨姚請功,“我已與槐細說了厲害,她如今已是悔悟了,大人便可高枕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