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绾見呂氏開了口,就附和道:“夫人高貴,不必與賤人計較。”
玉笙殷勤道:“她是奉君上之命來為夫人祝禱,夫人容她一遭罷。”
一提“君上“,呂氏仿佛被點燃的火藥筒子一般,罵道:“狐媚賤......“
玉笙輕聲說:“夫人,吉時到了,該祝禱了。”
呂氏回過神,橫了玉笙一眼,咬牙切齒的說:“且看這賤人的本事了。”
玉笙看向雨姚,笑道:“司巫大人請。”
雨姚于是取了火石,點燃香燭,就在水邊擺好三牲,祭拜天地之後,開始了冗長的頌唱,按道理本該有十二女祝圍着她起舞,不過眼下她隻好唱獨角戲了。
她的聲音又輕又脆,頌詞完整而恭敬,呂氏聽了一會,找不着錯處,就看了一眼玉笙。
後者會意,微微颔首,走到雨姚身旁,笑說:“司巫怎的用斷香來為夫人祝禱呢?”
雨姚停了頌唱,擡眼看向他。這樣的目光讓玉笙竟有一絲心虛,不過他手上的動作卻一點沒停,他把地上的香拔了起來,輕松的折斷,扔在她面前,微笑着說:“看,這樣的斷香是用于咒術的,你是在詛咒夫人短折而死嗎?”
呂氏聽了這一句,嘴角揚起惡毒笑意:“我這陣子頭痛,大概也是你詛咒的緣故了。”
雨姚臉色白了些,叩首于地,急促的說:“不敢違逆夫人!”
呂氏冷笑:“不敢?你還有什麼不敢?!狐媚子魇道的孽障!真當我眼裡容得了沙子麼?”她扶着額,對玉笙說:“你是君上身邊的人,依你說,該怎麼處?”
玉笙恭敬的說:“小臣以為,此女行止輕浮,失足落水也是尋常。”
雨姚臉上的血色退的幹幹淨淨,她轉身便要跑,玉笙輕松的抓住她的頭發,把她拖了回來,雨姚沉默的厮打玉笙,但這樣的掙紮厮打仿佛小孩遊戲一般,玉笙很容易的把她拖到了池塘邊。
呂氏很享受的看着這一幕,栀绾适時的奉上一些糕點,呂氏撚了一塊吃了,見雨姚還與玉笙糾纏,她不滿的哼了一聲。
玉笙便不再拖泥帶水,抓住雨姚的脖頸,把她的上身按入水中。
池水大量的嗆入口鼻,雨姚隻覺得胸腔火辣辣的痛,手腳奮力的掙紮着,她的眼前模糊成一片,腦海裡,一些人的身影卻越來越清晰,那些人都在笑,他們說:“阿姚要活下去呢!”
“我不能死!”她這樣想,下一秒,卻被摁向更深的水中。
呂氏見狀,就覺得差不多了,本想叫停,那廂,雨姚的手在水裡摸到了一塊石頭,她實在忍不得了,攥緊了石頭,準備狠狠的反擊,正是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很快就響起一個憤怒的聲音:“住手!”
脖頸上的壓力驟然減輕,雨姚立刻把頭擡起,與此同時,她松開了手上的石塊,攀着池邊的草葉,挪上了岸,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鮮的空氣,眼裡依舊模糊,隐約隻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那人穿着朝衣,衣擺上的雲紋翻騰,一針一線,都透出君主的威嚴。
是宰,他出現的恰到好處,既不太早,也不太晚。
雨姚一邊喘氣,一邊跪拜:“見過.......君上。”
呂氏明顯慌亂了一瞬,很快又恢複了鎮定,她站起身,也向夫君行禮,後者根本不理會她,而是徑自走到雨姚身旁,他低頭看她,看見一張蒼白驚恐的小臉。
之前的種種疑慮,如風吹流雲,消散的無影無蹤。
宰低聲問:“玉笙為何溺你?”
玉笙連忙上前,惶恐的說:“小臣.......“
宰冷冷的說:“放肆!”
玉笙就閉了嘴,跪在了一旁,雨姚搖頭,說:“小女嗆了水,一時想不起來了。”
宰的目光又定在玉笙身上:“為何動私刑?”
玉笙目光遊弋,往呂氏那兒瞟,呂氏怒道:“你看我作甚?分明是你二人私怨......“
宰看向呂氏,冷笑:“夫人這話自己信麼?”
呂氏把心一橫,梗着脖子道:“君上莫非要因賤人而輕我?”
宰寒着臉:“夫人若要得人敬重,還需自重才是,失禮至此,還不如外廷的司巫!”他命人将雨姚帶回曲宮,還吩咐玉笙留下,“為夫人誦讀《周禮》!”
呂氏幾乎要氣吐血,雨姚更是惶恐不已,幾個跟着宰的小臣過來扶她時,她有心推卻,宰看了她一眼,目光交彙,她垂下了眸子,便任由小臣攙扶起自己,順從的如同一個人偶。
呂氏心有不甘,大叫:“君上這是何意?”
宰漠然道:“寡人行事,何須婦人置喙?”
呂氏氣的滿臉通紅,宰帶着衆人徑自走了出去,呂氏一肚子的怒火全撒在玉笙身上,她橫了一眼身邊的栀绾,罵道:“你還等什麼?還不給我打這成事不足的奄貨!”
栀绾忙走到玉笙身旁,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通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