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芹聽了這話,心裡一跳,連聲道:“這肉脯是做得不好,下回換别的點心吧。”她支使人打掃地上的穢物,雨姚慢吞吞的走到後殿裡去了。
過了一會,獻芹走了進來,低聲道:“少妃,隔牆有耳,還是注意話頭才是。”
雨姚靠着軟榻,用手擋着臉,低聲道:我做了一個噩夢,夢見生了個小公子,然後小公子被人抱了走,我被毒死了。”
獻芹忙道:“不會的!我聽說夢都是反的。”
雨姚半晌不回答,獻芹怕她越想越鑽牛角尖,于是打開箱子,翻出一件鑲嵌珍珠寶石的絲綢衣裙,笑道:“少妃晚上赴宴,又是首席,穿這件吧,這是君上賞下的,再梳個暮雲髻,就更搭了。”
雨姚看了看,漠然道:“我不喜歡,隻穿葛布的便好,發髻用帕子绾着好了。”
獻芹忙道:“君上偏愛暮雲髻。”
雨姚冷笑道:“眼下我披麻戴孝都是絕色了。”
獻芹歎了一口氣,為她準備藕荷色的葛布衣裳和帕子,嘴裡道:“其實也不拘穿什麼,這内宮裡,少妃也多,可她們隻知道吃喝玩樂,誰又為君上養下一兒半女,您已是内宮第一人了!”
雨姚搖頭:“人家那才是享福的日子呢,她們又不靠君上活着。”
獻芹又沒話說了。
雨姚喃喃自語:“你看,今日都是遣了婢女來賀,誰親身來我這兒?說到底我是奴婢出身,入不得這些貴人的眼啊!”
獻芹忙道:“如今都是一樣的,少妃莫要多心,日後走動就多了。”
雨姚嘴角扯出嘲弄的笑:“是啊,若我誕下的是小公子,她們都要上門搶了,也不知我守得住麼。”
獻芹明知是這樣,隻好說些白話寬慰她:“未必如此。”
雨姚低頭看着小腹:“若是個女兒,就好了。”
獻芹一驚,低聲道:“少妃!”
雨姚閉上眼睛,不再說話,獻芹隻好給她蓋了個小毯子,又去搗鼓開胃的點心去了。
她在聽弦館裡安睡,那廂,宰也到了瓊苑,見了呂氏,他大吃了一驚,
呂氏本是個珠圓玉潤的美人,如今竟是骨瘦如柴奄奄一息。
她躺在床上,脖子上青筋暴起,一道勒出來的血痕仿佛催命符一般纏在脖頸,雙眼直直的看着床帳,一絲餘光也不分給宰,這分明是油盡燈枯的模樣!
宰也吓到了,暗道:若是死了,齊國豈不是又有把柄了?
于是他把滿腔怒火與惶恐投向一旁跪着的栀绾,隻見他飛起一腳,踹在栀绾的胸口,罵道:“混賬!如何服侍成這般模樣?”
栀绾被踹的打了個滾兒,趴在地上戰戰兢兢的說:“飯食皆下等,夫人不肯多食,一日隻吃一盞而已,舊疾複發,以至于此......“
宰想起自己讓人停了呂氏的藥,送奴婢的飯菜,心裡頓時懊悔,他歎了一口氣,盡量緩和了語氣,對呂氏道:“你如今也得了教訓了,寫信讓你兄弟撤兵,寡人待你還如以往。”
白鹭也在一旁幫腔:“昔日君上與夫人何等恩愛,夫人且看以往情分吧。”
呂氏此時有了一絲兒動靜,她如同木偶一般,緩緩扭動脖子,把枯瘦的臉兒轉向宰,竟是笑了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
這一笑極為詭異古怪,宰竟駭的退了一步,呂氏見他往後躲,“嘎嘎”的笑出聲響,聲音粗砺如夜枭一般。
宰渾身不舒服,問:“你笑什麼?”
呂氏嘶啞道:“我,我笑你蠢!”
宰大怒:“放肆!寡人為夫主,你竟敢出言羞辱!”
呂氏用手撐着自己的身子,仰着頭,怪叫:“你又,又不敢殺我,還如何與我讨價還價......老狗!自然有你......求饒的日子!”
宰怒不可遏,竟是把手放在腰間的佩劍上!
呂氏伸臉過去,一邊哭,一邊罵:“你......辱我至此,給這等飯食給我!還不如殺了我!我......我是什麼人!?我是齊公之嫡女啊!”
她說完,突然兩眼翻白,抽搐了起來,栀绾尖叫一聲,撲上去,大叫:“夫人!夫人!”
宰也急了,走到外頭,高聲命人叫了疾醫過來,過來一會,十幾個疾醫又齊聚一堂,仔細瞧了瞧,都說呂氏“氣血兩虛,郁結于心”。
若要好時,除非吃“人參鴿子湯“,喝“靈芝苁蓉茶”.......
白鹭小心翼翼道:“莫如......給夫人飲食好一些?”
宰一肚子的窩囊氣,煩躁道:“給!給!給!”說罷,氣沖沖的走了。
白鹭自去庖廚叮囑不提。
那廂,雨姚睡到下午才起,獻芹端來一盞肉羹,一盤糕點,羹裡頭加了食茱萸的粉末,頗辛辣,雨姚用了一盞,頓時覺得胃口開了,又吃了兩塊糕點。
獻芹道:“今兒晚宴,我與霜池随少妃同去吧。”
雨姚道:“你去便可。”
獻芹道:“如今少妃是首席,按禮可帶三五人......“
雨姚還是搖頭,“按禮我也坐不得首席,你去就可。”
獻芹隻得罷了,雨姚又問:“玉帳和霜池在做甚?”
獻芹道:“槐賴在庫房裡不肯走,玉帳和霜池借口盤點,在庫房裡看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