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說,呂氏頓時如同掉進冰窟窿裡一般,如今的齊公是她嫡親的哥哥,如今膝下隻有幾個公女,還沒一個兒呢!她就這麼一個親哥哥,若是死了,她豈不是也跟着掉價?
宰欣賞着呂氏蒼白的臉色,心中充滿了報複的快感,他指着那撫琴女子,說:“你以為這是誰?這是子上卿的嫡女,子上卿就這麼一個女兒,已是求天子開了恩,效有莘國蒼煙故事, 封做女世子,承繼家業!她家遠房的姑母是天子夫人,王後見了也要高看一眼,況且才立了大功!齊國退兵退的蹊跷,若非她刺探回來的消息,寡人還蒙在鼓裡呢!齊女好大的口氣,要發賣豪族貴女,有功之臣!你怎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東西?”
呂氏惱羞成怒,叫罵:“你這會子得意了,也要知道風水輪流轉的道理!漫說我阿兄隻是病了,就是死了,憑他誰是齊公,莫非不認我這姊妹不成!你這見風使舵見浪開船的勢力眼!喪家犬也比你體面!自己還在外頭打流浪呢,竟笑話起我來了......”
宰聽她叫罵,心裡是五分的忌憚五分的羞惱,一旁的白鹭會意,急急忙忙的招呼幾個人,把呂氏半推半拉的弄了出去。
呂氏邊走邊回頭大罵:“......人吃五谷雜糧,有個長病短痛有什麼稀奇,我隻看着你長長久久的好着,長命百歲,長命百歲......”
宰被罵的氣血翻騰,呂氏走了還緩不過來,站在原地長籲短歎,那女子走上前,盈盈拜倒:“夫人病重以至于言語瘋迷,君上莫要怪罪于她。”
宰那滿腔的怒火頓時被這解語春風吹滅了,他滿心歡喜的扶她起身,語氣親熱,道:“绮羅有德,寡人傾慕不已。”绮羅便是這位貴女的名字了。
绮羅溫婉一笑:“妾身仰瞻君上風采,如珠玉一般,熠熠生輝。”
宰越發的高興,說:“今日月白風清,莫如留下吧。”
绮羅正色說:“我聽聞周公制禮,雖有情,不可逾之。”
宰聽了,臉上的笑意散了些,他沉吟片刻,取了玉佩一枚,牽起绮羅的手,将玉佩放在她的掌心:“寡人眼下千頭萬緒,不能周全,待到海晏河清,必不相負,美玉為證,清風為媒,莫忘,莫忘!”
绮羅臉上浮起兩朵紅暈,把玉佩小心收起,行了禮,走了。
白鹭待人走遠,上前笑道:“也是一樁風雅事。”
宰說:“此女心思深沉而不可親,算什麼風雅?”
白鹭立刻改口:“也是,分明是豪族貴女,卻扮作乞丐刺探消息,雖是有功之人,卻失了德行,不可敬。”
宰颔首,又補充道:“正是如此,她這一路漂泊,說不定身子也丢了,寡人憐她幾分才留她一晚,誰知是個沒福氣的,賞她個玉佩不過圓場罷了。”
白鹭連連稱是。
那廂,绮羅回了住處,她老父子上卿迎了上來,問:“如何?”
绮羅冷笑:“君上留我一夜春宵呢。”
子上卿皺眉:“今兒觐見他留你一人,我就覺得不好,隻是還想着他要問詢齊國消息,誰知這厮無恥至極,枉為人君!”罵了一遭,又問“還遇見什麼人了?”
绮羅把呂氏來訪的事兒說了,最後點評道:“夫人的話醜了些,道理卻一點兒不賴。”
子上卿跌足歎息:“果然蠢才!憑他誰是齊公,夫人不都是齊女麼?何苦破臉,鬧成這樣?将來若是山水相逢,也不好回轉!”
绮羅正要開口,突然一個侍衛走了進來,手捧一卷帛書,“有軍情禀報。”
子上卿煩躁的說:“退兵都退了兩日了,又有什麼軍情!”
绮羅已是接了過來,打開細看,不一會兒,她臉上就露出了笑意,子上卿連忙也湊過去看,隻見這帛書是妘司徒寫來的,大意是那觸藩狗東西十分難搞,還請各路豪族看在君上的面子上伸出友誼的小手,派些兵馬來支援。
子上卿冷哼一聲:“這老匹夫想的倒是挺美!”
绮羅卻道:“這信給君上瞧瞧吧。”
子上卿一愣,随即道:“君上若是知道了,就要走了。”
绮羅說:“走了就走了,這等蠢貨,早走了豈不自在?”
子上卿嘟哝:“我本想讓你妹子做少妃咧!”
绮羅啐道:“少妃少妃!說的好聽,還不就是個妾?況且我聽說他把侍女都睡遍了,仿佛一日離了女人就活不得了!饒是如此,還是斷子絕孫,那齊女還沒死呢,竟是個活閻王,叫小妹去跳這火坑,虧的她父親為了你老人家擋刀子,連個囫囵屍首都沒落下!”
子上卿被她罵的一聲不吭,绮羅又說:“依我看,将來花落誰家還不好說,且打發這冤孽離了咱們一畝三分地,也少了是非!”
子上卿想了想,又說:“若是君上要人要錢,如何使得?”
绮羅笑道:“這有何難。”她低聲與老父點撥了幾句,子上卿頓時轉憂為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