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想到會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遇到葉清楠。
半月沒見,這次他帶給她的感覺又不一樣,輪廓分明的下颚線使他看起來格外冷漠,就像獅子回到草原大開殺戒,一切都是本性使然。
不過,他本來也非平善之輩。
葉清楠亦發現她了,目光也僅停留一秒而已,這種場合他不會給予任何回應,季慈對他而言僅是素未謀面的陌生人罷了。
簇擁的人群從她耳邊經過,季慈一時間幾分尴尬,面上還是平靜不過,低眸将散落的頭發往耳後一别,故意用手擋住視線。直至腳步逐漸平息,她才如釋重負般卸了身子。
出大樓,迎面飄來雨腥味,秘書撐開傘,喚司機去取車。豐田埃爾法停在台階下,秘書拉開車門,葉清楠一個跨步上去。
秘書上車後問:“葉總,回公司還是悅庭莊園?”
寬闊的後排空間,葉清楠輕輕将左膝擱在右腿,拿起一旁的ipad,看着最近的股票走向,淡淡道:“再等等。”
-
季慈的面試總體來說很順利,雇主小孩正值高三,想走藝考這條路,害怕文化課成績不過關,便找來家教幫忙提升成績。
對方給的薪水也在市面平均水平之上,如果季慈可以幫助提高成績,那這絕對會是一份難得的長期兼職。
加了微信,定好補習地點,季慈原路返回。出寫字樓時,紛紛揚揚的雨絲從天而降,落在大理石鋪就的地面之上。
她撐開傘,步伐輕盈,鞋子踏過水坑,濺起一片沸騰的雨點。
伴着淅瀝的雨聲,遠處商務車車門打開,走出一位手執黑傘的陌生男子,直直往她這邊來。
這人眼生,瞧對方這架勢,季慈自動腦補出最近看的人口拐賣新聞,下意識想跑路。
“季小姐,請留步。”
對方猜透她的想法,急忙出口挽留,與此同時也加快了步行速度。
季慈停步,十分警惕地看他,并與人保持安全距離,倘若這人做出什麼非分之舉,也可第一時間逃身。
對方嘴角懸挂出一抹善意的笑容,溫言道:“您别害怕,我是葉總的秘書。”
葉總?
葉清楠?
季慈咽了下嗓子,不明白這個所謂的葉總秘書找她所為何事。
他直接邀請,側身将車子指給季慈看,“季小姐,外面下雨,要不要上車捎您一程?”
“上車?去哪?”
季慈下意識脫口問,難道現在人口拐賣都這麼明目張膽了?
秘書耐心告知,“當然是将您送回學校,這是葉總的意思。”
望着不遠處的白色商務車,季慈恍然大悟,内心對葉清楠的善舉保留一絲感激,但拒絕的念頭占絕對主導地位。
她語氣還算誠懇,“麻煩您轉告葉總,我可以自己回去。”
見對方臉上露出絲難以言喻的神情,季慈淡定解釋:“我剛叫車了,司機已經給我打過電話,現在取消要扣錢。”
她尴尬地笑笑。
秘書無奈點頭,最終放棄勸說。
季慈不知他上車後是如何轉告葉清楠的,白色商務車再未停留,逐漸駛離視線,最後縮成一個點,直至消失。
雨點洗刷塵埃,空氣越發清新。
其實她哪有打什麼車?這些話都是說給剛才那人聽。
最終目的當然是為了拒絕地更徹底一些。
季慈長舒口氣,緩着步子朝公交站方向去。
路上,秘書通過後視鏡觀察自家老闆不愠不喜的眉宇,斟酌着語氣問:“葉總,剛才那位是?”
後排男人語氣平淡:“語卿的一個同學。”
隻是他妹妹的一個同學還得送去學校,恐怕這裡面的關系不簡單。秘書暗自忖度,嘴上說:“原來是這樣,那女孩兒人長得挺幹淨的。”
是的,他的用詞是幹淨而并非漂亮。
葉清楠執掌公司這麼多年來,什麼漂亮女人沒見過?
聽聞此言,葉清楠扔下平闆,擡眸掃了他一眼,無聲勝有聲,秘書自知失言,垂下眼睫。
小腿處的皮膚傳來厚重的黏膩感,葉清楠松了松領帶:“公司那邊沒什麼急事,先回悅庭莊園。”
“好的,葉總。”
悅庭莊園在反方向,司機前方路口掉頭。
紛飛的雨絮撲擊在黑色玻璃上,留下朦胧的霧感。那幢大樓再次浮現眼前,它傲然矗立在樓叢之中,任何建築與之相比都黯然失色。
前方堵車嚴重,警車鳴笛,應是有事故發生,商務車行進緩慢。
平闆看累了,葉清楠揉了揉鼻骨,身體倒向柔軟的靠墊。
此時,秘書輕輕喊了聲,“葉總?”
“嗯?”
他懶懶應,隻聽人說,“這女孩兒有點像剛才那位。”
葉清楠掀起眼皮,往窗外看去,公交站隻有季慈一人,隻見她踩在馬路牙上向外眺望,收身時急得跺了跺腳,随後重新回到椅子坐好。
“奇怪,不是說要打車回去,怎麼在等公交?”秘書望了眼老闆的臉色,試探着問:“葉總,要不我下去将這位小姐接上車?”
葉清楠眯了眯眼,任由随風飄揚的雨絲往她身上鑽,他語氣平靜:“不用。”
季慈眼睛無意間停在黑色商務車的玻璃上,葉清楠下意識想要回避,卻忘記玻璃是經過特殊處理的。
她不會知道他在看她。
葉清楠大膽對上她眼眸。
距離太遠,他看不清她眼部輪廓,憑借着記憶中的樣子,他想說她的眼睛很美,像小鹿般靈動,隻是這隻小鹿警戒心很強。
雨中的她形影單隻,馬尾垂在肩一側,很容易激起男人内心的保護欲,就連葉清楠也沒忍住多逗留幾秒。
一霎那,他腦子竟萌生出想和她一起被雨打濕,一起擠公交的念頭。
可他的身份是什麼?
葉先生?
葉清楠笑了。
後來回憶起何時鐘情于季慈,浮現腦海的就是這幕。
如果疏遠淡漠是她對人的态度,那葉清楠想被季慈區别對待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