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慈抱着魚缸回宿舍,洗淨櫻花瓣鋪在底下,打開水龍頭灌滿水,淺粉色的花瓣升至水面,漾起一圈透明的波紋。
自從小金魚來到宿舍,很快就成為新寵,鐘曉倩走過來,說:“這個魚缸尺寸合适,回頭可以給它抓隻弟弟妹妹回來。”
季慈把小金魚從原先的魚缸撈出來,放入新魚缸,回:“大有什麼用,魚不還得困在裡面?”
鐘曉倩看她,笑說,“你是不是傻了,魚沒有水怎麼活?”
陪它玩了會,作業沒完成,她隻得繼續做苦力。寂靜的陽台,季慈無聲凝視這條小金魚,想起蘇端剛才說的話,眸子斂了斂,随後整隻手沒入魚缸。
她目标明确,小魚無處可逃,淪為掌中物,躺在主人微濕的掌心,尾巴上下撲動。季慈将酥癢滑膩的掌心收起,感受着金魚愈發劇烈的掙紮,手心的力道不減反增。
直至掙紮漸息,邪惡的閥門在此刻松了閘,季慈攤開五指,手心平翻一百八十度。
金色斑影墜入粉色的海,在平靜的水面濺起圈圈漣漪,小魚原地靜止一會兒,便很快擺脫幾秒前的死态,在海草縫隙靈活穿梭。
季慈撒了幾粒魚食,金魚十分謹慎地遊至水面,慢慢進食。正想給它再添幾粒,它倏一下遊走,躲進海草裡。
看來這條魚是和她“結下梁子”了。
季慈勾唇,放下魚食,離開陽台。翌日清晨再去看,水面幹淨,隻有她帶回來的櫻花瓣。
據說魚的記憶隻有七秒。
經過一天一夜,幾十個小時,面對主人投喂,它暢遊到水面,張開嘴巴,一口一個。
看吧,即便再恨再怕又能怎樣?
動物和人一樣,都明白屋檐低頭的道理。
-
室外天空湛藍,通透得像是一塊玻璃翠,傍午的陽光裡,已經頗有些暑意。
上午最後一節是羅紀的《翻譯理論概要》。
枝繁葉茂的樹枝,夏蟬蟄居,隻聞隐隐的蟬聲此起彼伏。
羅紀在講台滔滔不絕講述,底下學生專心緻志聽講,不敢開一點小差。畢竟他的冷面無情在整個外院出名,每年期末考總有幾位幸運兒喜提挂科。
講到外國翻譯理論這塊,季慈正認真做筆記,手機屏幕忽閃,來了微信提示。
她本沒打算看,但顯示消息是蘇端發來的,季慈咽下嗓子,望了眼上面聲情并茂講課的導師,指尖緩緩滑開鎖屏鍵。
似是害怕她忘記約定,又或是催她快點做決定,蘇端發來一張她和葉清楠舉止親昵的牽手照。
沒有任何文字表述,隻是一張照片而已。
盯着照片裡她略帶微笑的側臉,季慈鼻翼翕動,呼吸漸沉,瞳仁中升起把隐隐燃燒的大火,像是要把這張臉燒得連灰都不剩。
這時,羅紀清了清嗓子,問:“講了這麼久,哪位同學來說一下翻譯目的論理論?”
台下鴉雀無聲,他犀利的眼眸眯起,最終将視線定格在季慈失神錯落的臉龐。
“季慈,你起來說一下。”
蟬聲斷鳴,羅紀醇厚的嗓音帶着難以撼動的主導權。
被點名的人麻木呆坐,葉語卿見狀,戳戳她大腿,小聲提醒,“快起來,羅工頭叫你了。”
鐘曉倩扯了扯她衣服:“季慈,你在幹什麼?羅紀的課居然還敢走神?”
眼珠稍動,季慈回了神,手機息屏,她站起來平靜問,“老師,我剛沒聽清,可以麻煩您重新說一遍嗎?”
羅紀頗為不滿地重申問題。
季慈娓娓道來:“翻譯的目的論理論是由德國語言學家漢斯.弗米爾提出,他擺脫以原語為中心等值論的束縛,創立了功能派的祭奠理論目的論...”
...
兩小時的課讓人聽得精疲力盡,季慈後半段一直努力讓保持專注,大腦卻不受控制,一直去想照片的事。
十二點,解放鈴聲響起,羅紀布置完作業,所有學生快速收拾書包,火急火燎去幹飯。
“季慈,你剛剛上課怎麼回事?不符合你一貫的作風啊。”走出教室,葉語卿問她,想到什麼,她滿臉擔憂,“是不是家裡那邊又出什麼事了?”
季慈笑着搖頭。
外院門口,蘇端站在樹蔭底,葉語卿身旁有同學路過,女生還不知兩人早已分手,便對她說:“語卿,你男朋友又來了。”
葉語卿尴尬笑笑,等人走遠,她氣沖沖過去,“我倒要問問他,究竟想幹什麼。”
她把蘇端帶到外面的小樹林,這裡學生不多,有些話可以當面講清。
“你到底想幹什麼?”
葉語卿雙臂環胸,耐心不足。
蘇端上前一步,企圖握住她的手,卻被人無情拂開。他軟言道:“語卿,我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吧,我是真心喜歡你的。”
聽到這個真心,葉語卿一聲冷笑,斜睨着他,“如果你的真心就是所謂的欺騙,那你的真心值幾個錢啊?要是你還念着我們之間有交情,我勸你馬上從我的生活消失。”
蘇端見軟的不行,便輕哼一聲,“你一直覺得我對不起你是吧?你以為對你好的人,私底下難道就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
季慈一直站在小路出口處,平靜看着蘇端發瘋。
葉語卿眼中狐疑閃爍,“你什麼意思,把話講清楚。”
蘇端笑了下,視線似有似無劃過季慈,聳肩,“沒什麼,隻是提醒你要小心身邊人,畢竟身邊人最容易捅刀子。語卿,記住,我是不會輕易放開你的手。”
兩人的對話季慈全部聽見。
小路狹窄,容不下兩人通行,蘇端從身邊路過時她沒動身子,渾濁的鼻息撲在季慈臉頰,上揚的唇角仿佛在說,我送的禮物還滿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