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陣冷風吹過，窗戶被吹開了，周圍空氣變得寒冷起來，男子出現在窗邊，正輕輕關上窗戶。川川聽到動靜，驚座起來，用被子裹住小小的身軀來驅擋寒意，看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轉過身來，一揮衣袖，蠟燭點燃了，男人冷俊的的臉龐，在搖曳的燭光的照耀下，虛晃起來，看起來竟溫和了些。

川川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不知是因為這個人給她一種很熟悉的感覺，還是跟着爺爺聽多了妖魔之事，竟一點都不害怕。

“你是誰？”川川頂着天真的面龐，但又以超脫孩童般淡定的語氣問道。

“本座......”川川疑惑，男人頓道，換了個稱呼：“我是你心中所想的那個人。”男人坐在川川對面那把靠着牆有些許距離的陳舊木椅上，昏暗的光線将他的臉埋沒很多。一邊搖着琉雀羽扇一邊說。

“......”這是川川第一次聽到這個男人的聲音，如同從爺爺口中聽到那段契約之言一般，刻入腦海。

川川思考片刻，回道，“你是壞人嗎？”

男人忍俊不禁，問道：“此話怎講？”

“因為那滴血，我被雙親抛棄......”林川川想起男人給他滴入的那滴黑血使他被雙親抛棄，卻也将即要夭折的她救回，心生難過，低下頭說道。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當初有個小麻雀，跟我說她要做人，我問道，你可曾知道人間有多少辛酸疾苦？生老病死、别離、怨憎、不公、求不得、人情冷暖。多少人過奈何橋時，看過自己蒼涼悲苦的一生，便說甯願去地府做鬼，也不願再來這鬼地方渡劫。人間就是這樣，有人慈悲為懷，自然有人麻木不仁，不是你不想經曆便躲得過去的。而你......”男人想到川川還是個孩子，不忍再次提及她雙親的抛棄。

轉而說道。“或許——那滴血隻是我幫你檢驗為人父母，甚至身邊人的标準。他們若連一滴血都接受不了，那便是受不了世俗的眼光，難堪大用。若你以後遇到什麼事，自然無法為你與世俗之見為敵。”男人把手搭在扶手上，用骨節分明的手指支撐着冷峻的面龐，慢慢述說着。

男子自覺雖然說了這麼多道理，可他心中則犯起了嘀咕：本座說了那麼多，她小小年紀......能聽懂嗎？

“你痛恨他們嗎？”男人思考片刻，問道。

川川年少，她憤慨雙親的抛棄，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雙親從未給予她親情，又何來痛恨。

“你還想留在人間嗎？隻要你不想，本座...我随時可以帶你回去。”男子講到這，強裝的淡定、心中的期待終于破防而出。

“回到哪去？”川川的眼眸在燭光下顯得格外明亮。

“一個沒有悲傷，你想做什麼便做什麼，隻要有我在，便沒人敢嘲笑你欺負你的地方。”

“聽起來那裡還挺不錯的。......但這裡就是我的家，爺爺一個人我放心不下。等我不高興了再去可以嗎？還有，可以帶着爺爺嗎？”川川睜着清澈的眼睛，說道。

聞言，男子作罷，點頭應道：“好。”

見男人起身欲要離開，川川問道：“叔叔，對了，那小麻雀最後怎麼樣了？它做成人了嗎？”

“當然。”留下一句話，男子便從房間消失了。

待男人沒了人影，川川不解，自言自語道：“當然是什麼意思？是好，還是不好？”

以後的六年間，林川川一年年長大，在書中、在身邊、在道上傳聞，見到亦聽過了男人口中所說的“辛酸疾苦”，見識了慈悲為懷之人，亦不乏冷漠自私之輩。

也知曉了那個男人便是魔尊，是出生時給自己提了一口氣的人，也是将自己的命數掌握、束縛在他手中的人。

可是終究不明白，那個小麻雀......究竟是不是自己？那是自己的前世嗎？為何魔尊偏偏會找上自己？

國宴後。

魔尊首懿站在魔樓之巅，寒風拂起他的黑發，在昏暗的月色下與衣履共奏飛揚，淩厲的側臉被月光襯托的更加威嚴沉郁。

“花開了。”

首懿似有所想的傾吐出這番話，眼神望向清道池周圍的彼岸花呆滞了片刻，那是當年為她種下的花，讓千百年來陰冷、貧瘠的魔樓開出如此繁茂的彼岸花，實非不易。

“十八年了，沒想到竟如此漫長。這次去人間看她，她的性子還是跟當年一樣，隻是，本座能感覺出來，她比當年多了些心事和煙火氣。”首懿遙看着遠方，他的内心滿是孤寂與期待。

當時讓她走的時候，隻覺得幾十年對本座來說不過彈指一揮間，現在想想，終究是低估了對她的惦念。

半響，身側的青鷹說道：“尊上，那是人氣。枭尋現在是人，是人就會有煩惱，就得吃喝拉撒。肯定不會像在魔樓一般自由自在。”

首懿冷哼一聲，憤然道：“哼，都是這該死的人間煉獄，讓她下去了盡是受苦受難。本座就不該答應她，想當初她在本座這魔樓中，整天無憂無慮，怎麼會讓她有心事？”

青鷹輕歎一聲，魔樓衆魔至今沒人理解，為何當年枭尋非要去那人間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