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少舟覺得她反應蹊跷，但也沒過多詢問，隻是又重複了一遍：“你剛剛說門主沒打算罰我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喻景淮很好哄的。

雲染是門主的身邊人，他對她的話自是沒太多懷疑，放下心來，他又開始唠唠叨叨：“那就好，我可不想和齊長老一樣被逐出門去，那也太丢人了。”

雲染斜他一眼，心中暗道：那可不是逐出門去那麼簡單吧！齊達做到如此程度，喻景淮當真隻是讓他離開重雲？她自認為對喻景淮還算了解，這位門主雖然對她溫柔體貼，對待其他人可是心狠手辣絕不手軟的。

解了心結，兩人分道揚镳。高少舟還要去庭院習武，而雲染也要去閣樓清算。

不過閣樓裡早有不速之客，是雲染不想見的人。但她還是禮貌打了招呼。

“裴護法。”

裴紫衣擡眸，隻瞧她一眼便重新将目光落回兵器架上：“昨日新收了個小徒弟，一時失手弄斷了她軟鞭，所以便來這閣樓選件好的賠給她，雲姑娘自便即可，不必管我。”

雲染點頭：“裴護法，齊長老門下的東西可都在這閣樓裡？”

“哦，都在那了！”她一指書架後方，“其他東西都由秦護法昨日分給了别的堂口，剩下的這些基本都是齊達自己的東西，我瞧着沒什麼特别的，你且看看是否與賬目對得上？”

“嗯，多謝裴護法了。”

兩人一陣無言，閣樓二層本來鴉雀無聲，裴紫衣輕功極好腳步又輕，雲染笨拙翻弄物件和略顯焦灼的步伐便尤為突出了。

“今日門裡上下都在移植桃樹，是門主吩咐？”

意外的率先開口打斷雲染思路，她腦筋轉了一圈便不自覺勾唇，語氣中也帶了幾分炫耀：“是啊，裴護法也見着了？”

“見着了，這麼大陣仗，能見不着麼！”

雲染笑意更濃，搖頭繼續核對着賬目。

剩餘東西不算多，與賬目上也并無出入，她看了一會兒心裡便明了，放下書冊打算離開。跟裴紫衣待在一個空間裡，她總覺得有點怪怪的。

然而對方卻猝不及防叫住了她，雲染停下腳步，疑惑擡頭。

裴紫衣比她高出三寸，再加上她舊傷才好，身形還十分消瘦，如此對比起來，雲染便顯得十分嬌小。而這深紫色勁裝的女子正把臉湊近她，幾乎把她裹在身體陰影之下，看起來竟有幾分暧昧。

雲染吃不透她想做什麼，但也并無半分緊張：“裴護法有話要說？”

裴紫衣側過幾分肩頭，挑眉看她：“方才來閣樓之前，我瞧見門主出去了。”

雲染也學她挑眉，大有針鋒相對的意思，靜靜待她下文。

“出谷不過東西兩個方向，我瞧着門主是往東邊去了……這東邊先是恕城，再是卓邊，再往東是秀羽山，還有……”

眉間暗示明顯，雲染接她未出口的話：“還有鬼山，裴護法想說這個？”

用完早飯後确實不見喻景淮人影，難道真的又去了鬼山？

見目的達到，裴紫衣直起身子背對她，閣樓門窗緊閉，光線昏暗，雲染看不清她神色，隻聽得她語氣是頗為滿意。

“雲姑娘記憶殘缺，或許沒聽過，或許聽過又忘了。不過我倒是有所耳聞——傳說鬼山上有一鬼醫，性格古怪卻醫術高明，不僅如此，他還有通靈之術。”

這并不是什麼秘密，雲染從其他弟子口中也略有耳聞，起死回生什麼的傳言她也不是沒聽過。

怎麼了？

轉身見她面露疑惑，裴紫衣又接着說：“我還聽說，鬼醫有一起死回生之法，若是在同月同日以及同個時辰，生者加以特殊儀式便可招故去靈魂重返人間，哦！也就是民間常說的——借屍還魂。”

眉間不由得一跳，雲染還是強行按捺心中慌亂，神色自若應她：“裴護法何意啊？”

“我好心提醒你，小五姑娘要是活着，差不多也是你這個年紀，你覺得門主是更喜歡你呢？還是……”

原來這才是裴紫衣要說的，無需再多言，雲染便已理解她話中之意，隻是還忍不住嗤之以鼻：“鬼神之說切不可輕信，若真有這等邪術，世上人人都可長生了，裴護法殺了這麼多人，豈不是夜夜要遭鬼魂尋仇？”

最後一句話，語調頗含挑釁意味。

“有人想長生，便要有人肯犧牲，一切還要看時機才對。”裴紫衣提着選好的魚骨軟鞭看似很是滿意，擡手掂了掂對她一笑，“雲姑娘，我随便說說的，你可千萬别太放在心上。”

随意拱了拱手，她又道了聲“告辭”，接着便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背影看起來意氣風發，透着一股說不出的得意。大約是認定自己的這番“随便說說”起了作用。

确實起了作用。

雲染有點淩亂，借屍還魂……那位小五姑娘是什麼時候去世的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