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所見,我當上這門主并非倚靠人心擁護,不少人想拉我入地獄,重雲門中也不乏有異心者。”喻景淮攤開掌心,盯着手上的老繭若有所思,“我不能有軟肋,所以我刻意捏造了一個假的'小五',并且和你斷絕了聯系......這出戲我演了四年,所有人都信了,可我沒想到你會遇險——”
“阿染,重雲門比之外界不過安全幾分,想把戲演好我必須連你也騙,如此才可萬無一失。”喻景淮翻下掌心握住她的手腕,雙目牢牢鎖着她,“我不能再失手了。”
所以,四年前她哭着回家口中嚷着“景淮哥哥不要我了”,是因為當年她進了皇城。這皇城下江湖流派衆多,喻景淮的仇家也更是多不勝數,他擔心與自己接觸頻繁給自己惹了禍事才與她斷絕關系?隻是沒想到避開了江湖上的仇家,卻避不開官場之人的買滅門,雲家終于是遭此橫禍。這四年,他雖隐忍着不再見她卻一直暗地裡關注着她,否則也不會在雲家出事當晚及時将她救回。
原來當初喻景淮所說的“失手過一次”,是指雲家的事。
他過去對她的欺瞞,對謠言的不管不問,都是為了坐實她替代品的身份,讓所有人都以為喻景淮并不是真的愛她。盡管他這麼做了卻還是不放心,仍舊寸步不離的護着她,确保她的安全。
許多的疑團突然在此刻串聯并清晰了起來。
喻景淮,他竟做到了這種地步嗎?
可她又做了什麼?
懷疑,不信,和......憎恨。
喻景淮不知道她此時在想什麼,他不知道她心頭的風起浪湧,不知道她心底的千軍萬馬,不知道她渾身顫抖的理由。
他以為她仍舊不信他。
他不斷的放低姿态,試探着,卑微的,小心翼翼的緊了緊指尖的力道。
“阿染,你......信我嗎?”
這句話他到底問過多少遍,雲染記不清楚,十遍、二十遍、無數遍,可她從未給過他想聽的回答。
要麼緘口不言,要麼避重就輕,要麼斬釘截鐵的“不信”。或許正因為如此,他才要反複的問,反複的确認。
他想要什麼呢?不過是一對有情人之間最基本的信任罷了。
雲染愕然擡起頭,将目光從手腕上重新拉回對面男人的臉上。
“我信!”
*
重雲門外殿前。
大門依舊是開着,不少弟子路過總會駐足瞧上一眼。
目光掃過門頂上高懸着的女子頭顱皆是猛一瑟縮,再默默退開。
裴紫衣的臉上已經血色盡失,那樣子有些猙獰的醜陋,頸口處的切痕已經凝固幹涸,隻剩紅色的痕迹結成血塊。她就這麼被挂在那兒,挂着她生前刻意留下的笑容,微笑的看着每個人從她面前經過。
不得不說這畫面有些詭異。
兩兄弟在門前相視一眼,低着頭上前,他們的門主正坐在議事堂前。
謝子初看了自己哥哥一眼,面色顯得十分緊張,謝子源也掃了他一眼,一個眼神交換,兩人撲通一聲齊齊跪下。
謝子源沉聲道:“師傅,重雲上下都不見人影,谷外也沒找到,應是離開一段時間了。”
“師傅......弟子......弟子領罰!”謝子初支支吾吾的不敢擡頭,心中已經做好了受苦受刑的打算。
謝子源看了他一眼,又出言維護道:“師傅,此事我和子初都有過錯,若要責罰還請一起責罰。”
“罰什麼?”
預想的責罰還沒從喻景淮口中傳達,大殿裡間卻緩緩走出一道窈窕身影。
雲染掀開簾子便看到兄弟二人跪着領罰的樣子,她微微一愣,輕笑着端着茶盤上前。
“雲姑娘?”
謝子初驚訝的看着她走近,發現自己的師傅并沒有露出想象中的愠怒之色,卻是溫和的笑起來了。
“都說了這種事不必你去做。”
“那我還能做什麼?”雲染放下茶盤來到喻景淮身邊坐下,順帶掃了地上跪着的兩人一眼,對着喻景淮道,“你還不讓他們起來啊?”
喻景淮歪頭笑道:“我可沒讓他們跪下,是他們一進門就在這裡認錯。”
雲染暗道,還不是你平日裡太兇了。
謝子初一愣,脫口道:“雲姑娘,你跟門主和好啦?你們——”
“子初。”謝子源一拉他衣袖,将他半邊身子重新拉的跪了下來。
謝子初瞬間老老實實的閉上嘴,一副不敢言語的樣子。
雲染在喻景淮身邊小聲耳語:“喻門主,你不發話他們不敢動的!”
喻景淮寵溺地看了她一眼,唇邊溢出的笑容讓謝子初感到陌生。似乎......似乎許久沒有見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