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的真絲襯衫好像也随着他的一招一式變作了長衫,随他一起蕩盡天下不平之事,懲兇除惡。
這樣一個人,好像生來就是要在舞台上發光發亮的。
加試過後,終于有導師想起了安語鶴和隊友都還沒有自我介紹,剛想将五人叫回舞台中心,就被蓬穎摁住了拿話筒的手。
蓬穎在海選時就注意到了安語鶴,此時她無比慶幸成團區席位已滿,他還有一個機會能展現自己。
她隻給安語鶴留了半分鐘不到的喘息功夫,便開口:“我想把我的battle名額給你,你願意向成團區發出挑戰嗎?”
安語鶴聞言像是對蓬穎主動開口有些意外,開口說了什麼。
但沒想到手麥的音軌已經被關了,看起來十分有些默劇的诙諧。
他倒也無半點分局促,隻大方地笑了笑,旋即沒有猶豫地點了頭。
窦彥之一見台上的人要選人對決,天都塌了,連忙默念起來:“别選我别選我别選我……”
安語鶴的眼神在台下梭巡了半圈。
在即将與遲意的目光遠遠對上時,原本還在乖乖等待對方加試舞台的遲意一愣。
等等。
這下我是不是也在他可挑戰的人裡了?
他又不是沒看過安語鶴的對決舞台,萬一安語鶴真的挑了他,那他百分之百是要掉回晉級區的。
如果掉回了晉級區,就沒有進宿舍時主動選舍友的權利,也不能在第一次公演舞台上主動挑選隊友了!
這意味着如果被安語鶴選中,接下來他将失去和對方一個宿舍、一個隊伍的機會。
這和上一次有什麼區别?
遲意越想越糟,果斷雙手合十,加入了窦彥之的隊伍:“别選我别選我别選我……”
他一邊趕緊低下頭,一邊緊閉雙眼,像是不想和講台上的老師對視從而被叫起來回答問題的學生一樣。
……安語鶴看到這一幕時便是這樣想的。
來參加這個節目之前,野玫瑰郵局的歌就在他的歌單裡躺了好幾年了,如今看到他喜歡樂隊的主唱和他來到同一個節目,台風還如此純熟,便生了想要和對方同台競技的心思。
安語鶴認為對上遲意沒有十成十的把握能赢,隻想和成團區中最欣賞的人碰一碰。
然而馬上就要和對方對視,招手喊他下來時,卻見對方口中念念有詞地祈禱起來。
安語鶴忍俊不禁,遲意緊張得近乎虔誠的神态讓他心中一軟,立場十分不堅定地選了另一個人。
聽到安語鶴如他的記憶中選了别人後,遲意才大大松了一口氣睜開眼,殊不知他剛剛的祈禱真的幫他“逃過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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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安語鶴選下來對決的人表現得十分紳士風度,說覺得安語鶴剛剛連着兩個舞台下來肯定不輕松,就讓自己先來表演,安語鶴先歇歇。
遲意見台上的安語鶴笑意盈盈地道謝,心裡卻知道這人實際上體力好得可以一口氣連着跳七八分鐘,再一擡頭還能氣息穩定地唱歌。
安語鶴沒有反駁隻是一貫習慣了成全别人的好心。
對方的對決舞台是一個大衆耳熟能詳組合的流行曲,傳唱度非常高,但他在裡面加了不少改編,也完成得不遜色。
安語鶴立在舞台邊上安靜地鼓掌,眼中是淡然但不加掩飾的欣賞。
鏡頭再掃向他時,大家才發現他鼻梁上的那副鏡框被他摘了下來。
如同方才很快便知道安語鶴為什麼要換手麥一般,衆人很快知道了他為什麼要摘下鏡框。
最後的對決舞台,安語鶴選了一支以鋼琴曲《Letting go》*為背景的純舞蹈舞台。
隻見舞台上的人躬身垂眸,待琴聲響起、再擡起頭時,他眼中已經盛滿了憂郁。
沒有了鏡框的遮掩,清亮的眸光一覽無餘。
琴聲時而低沉壓抑,時而又急切哀婉,像是在訴盡誰無奈苦痛的一生。
安語鶴的肢體也随着琴聲舒展延伸。
似是在找尋他物,又似是在叩問自己。
漸漸地,琴聲在迷惘中有了沉寂之意。
安語鶴在一片嘈雜的琴聲中,背對觀衆緩緩向前走了三步。
最後一刻重音落下,有如在深海中飄蕩的少年驟然回過頭睜開眼,眸中憂郁散盡,眼神銳利而筆直地望向鏡頭,單薄的胸膛上下起伏。
一句話沒說,卻又像是掙紮着重獲了新生。
遲意隔着鏡頭被這雙眼一勾,在心跳加速中想起之前聽别人聊天的時候提起過,安語鶴結束時這個ending鏡頭完全是他臨場加的。
那時候安語鶴是沒有太多面對攝像機的經驗的,這一眼完全出于他的直覺。
在這個舞台上,純舞蹈相較于純聲樂其實是不吃香的,更不要說是以陰郁低沉的鋼琴曲為背景的純舞蹈。
快歌更容易調動現場的氣氛,在這樣浮躁的氣氛下也更容易赢得共鳴,展現魅力。
尤其是他們的舞台出場時間靠後,大多數人都進入了疲憊狀态,慢歌助眠效果通常很不錯。
但安語鶴偏偏用這樣一個舞台殺出重圍,被所有人看到。
全場寂靜。
直到安語鶴用右手輕輕摁住狂跳的心髒,轉過來深鞠了一躬後,衆人才如夢初醒般鼓起了掌。
短短五分鐘内,安語鶴完整地演繹了三個完全不同風格的舞台。
他從在清吧裡翩翩起舞的紳士,變成意氣風發的俠客,最後變成即将溺水的憂郁少年。
而在這期間,他除了加了一支手麥、摘下鏡框外,什麼都沒有變。
全靠安語鶴對舞台的把控和不同情緒狀态之間的轉變、揣摩。
顧盼生姿間,皆有不一樣的韻味。
上一次遲意坐在這裡時尚且懵懵懂懂,不知這算不算一見鐘情,隻是愣愣地想,這地方真是沒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