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過感言,遲意便來到晉級區寫着“五”的位置坐下,離他不遠處的唐緘向他低聲道賀,他也低聲謝過。
剛剛一直被各種紛亂的思緒纏住腦子,此時他才注意到唐緘的椅背上大大寫着“13”,他才又松了一口氣。
事實證明,就算沒有“生病退賽”這樣和舞台無關的話題,讓觀衆通過憐憫才注意到唐緘,他堂堂正正站上舞台,也能憑自己的魅力赢得更高的票數。
這個市場是個謎,萬一遲意幫了唐緘反倒讓他的排名倒退了,就難說到底是正忙還是倒忙了。
待他坐穩,第四名正開始發表晉級感言。
“謝謝大家陪我走過這七年,我走過的每一步上都寫着我們共同的名字,接下來也請大家繼續支持我,一起走向成團。”
遲意擡頭,發現正從容地對着鏡頭侃侃而談的人,正是上一世賽尾被趙昕沂擠出出道位的選手。
他曾經在海外出道過,相當于是帶着流量來到比賽的,能到這個排名并不稀奇。
結束晉級感言,他施施然來到遲意身邊第四名的位置坐下,察覺到遲意的目光,對方非常坦然地回以點頭欠身,遲意也不動聲色地笑笑。
兩人的座位離得不遠,因此遲意能很清楚地看到這人的眼尾靠近鬓發的位置,有一個凹陷下去的疤痕。
上一世,大概距離比賽結束五個月後,突然有一個賬号在網上實名發布了一份傷情鑒定和一段模糊不清的視頻。
傷情鑒定中,包括左眼視力重度損傷、顱底骨折伴随腦震蕩、腹腔血管破裂、鼓膜穿孔等,足足列了二十四條傷情,條條不緻命,條條觸目驚心。
三十秒的音頻中,一個男聲不準對面還嘴地進行了不重樣的羞辱,伴随重物落地與劇烈撞擊的聲音。
爆料中的男主人公正是這個“海歸”選手。
一石掀起千層浪。
發布内容的女生稱,自己和這位選手在一起很多年,但對方近期因為生活不如意,開始拿她撒氣,一開始隻是吵架、辱罵,在她無法忍受提出分手後,對她大打出手。
她也不是什麼軟柿子,果斷報警後接連在網絡上發布了兩人在一起的證據,向六神無主的粉絲們佐證所說的真實性。
生命安全得到保障後,又過了兩天,女生曬出一段聊天記錄,聲明了之前對趙昕沂的網暴、輿論戰都是此人主導發動粉絲做的。
真正的惡魔享受着追捧逍遙人間,替罪的羊身上被插滿血紅的刀子送下地獄。
但那時候距離趙昕沂被造謠早就過去了近六個月,所有人都沉浸在對“新的人渣”的讨伐中,已經沒有人在乎趙昕沂事件的真相了。
趙昕沂的粉絲一直疑惑于當時這件事明明沒有任何證據,但就是憑一張嘴無端被越傳越厲害,是不是有人在惡意引導。
這下得了真相,有不甘心的粉絲找到當時對趙昕沂謾罵的帖子,點進那些人的個人主頁,和他發了事件後續和澄清真相,要求他們道歉,為自己的言行負責。
被找到的人大多數早就忘了自己發過的評論,莫名其妙地罵找到自己的人有病,反手拉黑。
反正當時說過這話的不止他一個人,他不過也是不知真相被蒙蔽的看客,這些粉絲要是真有能耐怎麼不去找那個引導他人的人,找他一個手無寸鐵的網民讨什麼說法?
他們沒有一點負罪感,隻是納悶幾句關我屁事,或者嘲諷這些鳴不平的粉絲又不可能順着網線摸過來打他,便轉身把這個插曲抛在腦後,繼續投入自己的生活了。
最後,這一系列荒謬的事情以“海歸”被公司摁着出來開直播,向被傷害的所有人道歉收尾。
這個向來覺得自己高人一等的人在直播裡像是蒼老了十歲,道完歉後指着眼角的疤痕,開始講述自己悲慘的、被家暴的童年。
他大概本來是想通過賣慘來轉移大家的視線,讓他跑掉的粉絲們重新可憐自己,然後繼續噶韭菜。
但大家并不買賬,不僅是他的話已經失去了可信度,沒有人再相信從他嘴裡說出來的經曆,更是對“施暴者是如何形成的”并不感興趣。
想到這些,遲意沒忍住,低頭露出一個譏諷的笑,開始琢磨這次要怎麼樣才能避免那些事的發生,最好的話還需要找到被家暴的女生,勸對方在保證自己安全的情況下趕緊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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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到七名都落了座,接下來便剩下了前三名,導師們身邊還剩下安語鶴、甯楷、橙澄三人。
這是觀衆們最在乎也最刺激的橋段,自然不能像之前一樣随意宣布了,蓬穎先是鎖定三人中看起來最緊張的橙澄:“你覺得自己是第幾名?”
橙澄很頭大的樣子:“說實話在今天之前我完全沒想過自己能進前三,現在站在這裡已經很滿足了,第一第二第三都可以。”
一個非常安全的回答。
蓬穎又轉向甯楷:“甯楷覺得自己是第幾名?”
甯楷接過橙澄手裡的話筒,沒有任何猶豫道:“我這十幾年一直在為第一做準備。”
橙澄資曆淺,沒想到這個問題還能這麼漂亮地回答,不明覺厲,立馬啪啪鼓起掌來。
蓬穎欣賞一笑,最後轉向安語鶴,故技重施道:“那最後是小安,你覺得自己是第幾名?”
下意識的,安語鶴想回答“我目前還能力不足,應該會在第三”。
不在舞台上時,他習慣了扼殺腦海中的野心家,扮演這種溫吞淡泊、謙遜到甚至有些自卑的角色。
但遲意那句“相信”在腦海中盤桓,讓他第一次,也想脫離那些舊日的陰影,坦誠地面對自己的野心。
他們此刻都是面對等待區,背對晉級區站着,然而莫名地,安語鶴覺得那個坐在第五位置上的人,此刻一定一如既往地、笃定地看着自己。
安語鶴于是将“我”字吞了回去,深吸一口氣,生澀道:“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