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行,送。”遊柏懶得跟醉鬼争辯,和一旁的安語鶴也道别道,“再見啊小鶴,他等下就麻煩你了。”
安語鶴正在收拾桌子上的狼藉:“不麻煩,下次見。”
他大概把食物拾掇了一下放進冰箱,殘渣扔進了門外的垃圾桶,以确保第二天衆人醒來不至于臭氣熏天,剩下的東西呂夢舟提前表示過他家每天都有家政阿姨收拾,便輪不到他動手了。
丢了垃圾回來,客廳便走得隻剩下遲意一個人還坐在原地發呆了,安語鶴遠遠看過去,覺得像一隻流浪大型犬。
“走吧,咱們也回去睡覺。”安語鶴向大型犬伸手,表示對方不是流浪的。
聽到聲音,遲意的眼睛肉眼可見地一亮,配合地把自己的手塞進安語鶴手中,乖乖被他拉着往樓上走去。
害怕攝入酒精後洗澡不安全,下來聚會之前他倆都洗過了澡。安語鶴把遲意在床上安頓好,便打算去刷個牙洗個臉就睡。
而就這麼一會兒功夫,衛生間外面便嗚嗚咽咽地響起來了些奇怪的聲響。
安語鶴臉上的水都沒來得及擦幹淨又沖了出來,看到遲意不知什麼時候從坐姿變成整隻都溜進了被子裡,正把臉埋在枕頭裡不知道在念叨什麼。
……早就聽說喝了酒的人容易情緒波動大,他之前還保持半信半疑的态度,這下全信了。
他隻好從另一邊上了床,發現遲意的枕頭完全是幹的,臉上也沒有半點淚痕,這家夥完全是在幹打雷不下雨。
安語鶴見過遲意在舞台上意氣風發的樣子,見過他哭得雙眼通紅的樣子,見過他開心得不停搖尾巴的樣子,倒是還沒見過他喝多了無理取鬧的樣子,因此一時又新鮮又期待,看着他想知道他還能幹什麼。
大概是感覺到床上上了人,但半天仍舊等不到安慰,遲意“嗚嗚嘤嘤”的聲音更大了些。
無法,安語鶴跟着側躺下來,靠近了遲意一些,問道:“誰惹你傷心了呀?”
嗚咽聲停下,遲意睜開一隻眼睛:“你。”
“我怎麼讓你傷心了?”安語鶴耐心問。
遲意卻又把臉埋進了枕頭裡,不回話了。
又過了半晌,就在安語鶴即将睡着時,他感到遲意又蹭過來了一點。
“怎麼了?”他有點口齒不清地問。
“從……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耳語般的呢喃傳來,尾音卻又帶了些奇怪的顫抖,“你疼不疼?”
什麼?
酒意和睡意接連被趕走,安語鶴意外地睜開眼,看到遲意方才無理取鬧的樣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通紅的眼眶。
“疼不疼?”他聽到對方又問了一遍。
……原來我是這麼死的。
安語鶴反應過來,然後把對面的腦袋按進了自己的肩窩。
“不疼,吓壞你了吧。”他輕輕笑了下,胡亂地揉了揉遲意的發。
“撒謊。”喝醉了的遲意意外的不好哄,聲音從很近的地方傳來,連帶着他的心口掀起一絲癢意。
“你老是這樣,你受什麼委屈,遇到什麼事都不和我說。”
說罷,大概是實在生氣,洩憤似地低頭,狠狠咬了一口安語鶴的鎖骨。
安語鶴“嘶”了一聲,心道小狗咬人還挺疼。
“你老是這樣。”不等安語鶴回應,遲意再次控訴道,“老是自作主張,老是把我推開。”
他感到一條手臂環住了自己的腰,遲意含着醉意的聲音再次傳來——
“可我隻是想心疼你。”
所有辯解都熄了火。
兩個人的心髒離得太近了,近得好像一個人的所有情緒,都能輕而易舉地傳到另一顆心髒裡。
安語鶴用力眨了兩下眼,眨掉了眼中的水汽,不敢多想這句酒後的呢喃,隻努力找回自己的聲音:“沒撒謊,也沒騙你,真的不疼。以後什麼事都告訴你,好不好?”
遲意擡起頭,眯起眼睛仔細辨認安語鶴是不是在騙人,但昏暗的燈光中他什麼也看不清,隻能勉強辨認出安語鶴柔和的輪廓。
良久,他的大腦艱難地轉動了一下,舉起一隻手道:“那我們拉鈎。”
安語鶴沒說話,隻擡起一隻手,用自己的小拇指勾住了對方的。
“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許變。”遲意嘟嘟囔囔地晃着兩個人的手,随後又十分不滿安語鶴沒有和他一起念,“你要和我一起念,不然不靈。重來!”
醉鬼的要求還挺多。
安語鶴再次勾住對方的手,順從地一起張口。
“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許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