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用你自己的過去來換。”
這句話讓第五攸的瞳孔驟縮,像是一桶冰水當頭澆下,那被燃燒至今的叛逆之火炙烤、又因塞缪爾充滿惡意與痛苦的情緒裹挾而混沌的大腦,一瞬間被清空了般一片空白。
塞缪爾輕笑着,話語間的吐息近在毫厘,目光落在側臉有如實質一般,仿佛惡魔附在耳邊,用充滿惡意的目光尋梭着每一處弱點。
“……”第五攸嘴唇顫抖了兩下,忽然抿緊。
“黑巫師”的動搖清晰的落在他眼中,塞缪爾在心裡快意的笑了:
抓住問題的源頭,一切便都很清晰:
沒有人知道他真實的過往。
他,算上他們,都不可能。
“黑巫師”的笃定讓他退縮,丹妮特絲的攪局又令他動搖,他被往日的夢魇追逐,慌亂中失了冷靜,反而不打自招,坐實了“黑巫師”的懷疑
——當這個邏輯厘清之後,一個不容忽視的問題便暴露在他眼前:
既然沒有依據,他最初又因何笃定?
如果依靠分析那這也是對披露出的信息最刁鑽的一種解釋,必須推翻所有明面上的佐證,一意孤行的追求概率最小的那個可能。
他曾經用頂尖向導的直覺來解釋,但後來塞缪爾發現自己真笨啊,明明還有一個更加合理的可能:
“撒謊的人最容易懷疑别人在撒謊。”
“黑巫師”自己曾有過類似的經曆,因此下意識将同樣的罪名加在他頭上。
想通這一點後塞缪爾簡直按捺不住自己的興奮:
絕無僅有的同類!
世上唯一能夠真正理解他的人!
真是……意想不到的驚喜!
但,作為“同類”,“黑巫師”還不夠完美,他試圖通過打壓自己的方式來否認和逃避,塞缪爾對此感到十分遺憾,作為過來人的經驗讓他明白這樣隻是飲鸩止渴,否認過往的終點是否認自己,最終隻會導緻自我毀滅。
所幸,他遇到了自己。
難以用言語來描述塞缪爾此刻那扭曲而病态的期待:
沒有什麼比将一位同類拉回“正軌”更能讓他感到餍足的了。
尤其這位同類還是一名頂尖的向導。
他們如此契合。
自他靠近以來就一直緊繃的“黑巫師”忽然不易察覺的松懈下來,仿佛直面自身罪惡之後的自暴自棄。
塞缪爾在心裡愉悅的安慰道:
不要怕,我會引導你的。
他心滿意足的直起身,準備回到原來的位置:
不能逼得太緊……
——起身的動作卻忽然一滞
塞缪爾的眼睛蓦然睜大:
“黑巫師”抓住他落下的長發,硬生生止住了他起身的勢頭!
他轉動目光,正好對上“黑巫師”側頭看過來的視線,冰藍色眼眸和幽黑眼瞳近距離對視,塞缪爾發現那雙黑沉窒息的眼眸竟然毫不避讓。
“黑巫師”唇角翹起一個冰冷的弧度:
“跟一個精神病人交流疾病史,這多無聊。”
“加碼,在‘精神共鳴’的狀态下輪流提問,敢嗎?”
塞缪爾眼瞳微微收縮,冷笑:“這好像還是我吃虧。”
向導在“精神共鳴”的狀态下可以對哨兵測謊,同樣是回答,“黑巫師”可以判斷他說的是不是真話,而塞缪爾則沒有這樣的能力。
不過,哨兵普遍強化的五感可以讓他們在與人交流中覺察更多的細節,從而間接判斷對方的狀态。如果他能在“精神共鳴”中對“黑巫師”造成足夠的沖擊,理論上對方也無餘力掩蓋情緒。
但終歸比不上向導術業有專攻。
他被“黑巫師”拽着頭發限制在身側,對方眼帶挑釁,姿态嚣張,礙于長久以來塑造的形象,塞缪爾無法直接回敬回去。
連着三次治療,“黑巫師”都是這樣以打壓他的姿态掌控局勢,他需要奪回話語權,而沒有什麼比在對方的領域打敗他更直接有效的了。
況且他本身也有這個自信。
塞缪爾:“好。”
02
陰暗的單人牢房内,塞缪爾和第五攸隔着窗格透進來的方形光柱相對而坐。
塞缪爾再度體會到那被入侵精神幹擾思維的感覺,這次他沒有抗拒,而“黑巫師”在進入“精神圖景”之後也沒有進行幹預治療,僅是停留在那裡,保持最直觀感受對方精神活動的狀态。
——其實這種狀态再更進一步就可以用另一個專有名詞來形容:“精神同調”。
所謂“精神同調”便是指哨兵和向導在保持精神相連的狀态下,無需其他交流渠道,直接共享所感知的一切。這樣的狀态需要雙方極高的“相容性”和長久培養的默契,否則很容易會出現雙方都陷入混亂什麼也做不了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