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陳轉頭看了她一眼,挑起一側的眉,忽然輕笑一聲道:“你看上去似乎希望能介入更多。”
凱特坦誠道:“我隻是希望能夠幫助攸。”
Dr.陳于是說:“那要取決于你能夠承擔多少。”
承擔……凱特微抿唇:“我曾經的經曆也好不到哪去。”
Dr.陳的笑容有些苦澀:“我很遺憾,但你的經曆相比他可能都不算太差了。”
凱特震驚地轉頭看着Dr.陳,張了張嘴,卻沒能問出口,置于腿上的手握緊:“我能做什麼?”
Dr.陳略微吸了一口氣道:“他有跟你提過家人嗎?他的母親和弟弟還在世。
凱特皺起眉:“沒有……而且這兩年他的家人也從沒遞過任何消息進來。”
Dr.陳:“他母親和弟弟的情況很不好,尤其是母親,主治醫生說,如果半個月内再不做移植手術,可能會引起全身多器官衰竭,但是□□到現在還沒解決,也不知道那位伯爵是什麼意思。”
缺失信息的凱特跟不上他的節奏:“他的母親需要換肝?‘伯爵’是誰?”
Dr.陳歎了口氣:“你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凱特頓時有種失職一般的尴尬。
Dr.陳為她解釋道:“攸的母親和弟弟都不止經曆過一次移植手術,并發症和後遺症讓他們已基本無法自立,這些年都依靠攸供養和支付醫藥費。而安斯艾爾·斯圖亞特伯爵手握全球最大的醫藥複合體,他為攸的母親和弟弟提供治療,而攸為他提供頂級的精神護理。”
凱特發現問題,當即問道:“你也可以提供不亞于那個伯爵的醫療資源吧?”
Dr.陳:“……可能還是比不上吧。”
凱特看着有些沉默的Dr.陳,心裡還是覺得奇怪,至少這兩年攸從未見過那位伯爵,她連攸那位七區的黑手黨朋友都知道,這位伯爵應該更不需要遮掩才對。
在她思索的時候,Dr.陳已經打起精神:“不過斯圖亞特伯爵不日就要抵達本國,應該馬上就能得到處理了,這件事我會關注的。”
凱特問道:“攸已經知道這件事了嗎?”
Dr.陳回答:“醫院的人肯定會告知他的。”
凱特不認識所謂的斯圖亞特伯爵,也不信任他:“那個伯爵是想借此拿捏攸?”
Dr.陳則認為事情可能沒那麼絕對:“他沒必要這麼做。攸的母親身體狀況如何他很清楚,距離上一次移植才過去多久?這一次又能堅持多久?她的身體還能撐過幾次移植手術?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母親活不了多久,這時候耍這種手段也太低級了。”
凱特還是不敢苟同:“就算沒了母親,攸的弟弟還在他手上。”
Dr.陳搖着頭說道:“并不是這樣,一旦他的母親去世,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
凱特不解:“……什麼意思?”
Dr.陳說道:“他一直以來的精神狀況就像是徘徊在懸崖邊。研究院也好,向導塔也好,他們都擔心親人的死會打破這岌岌可危的平衡,讓他的精神狀況遭到毀滅性打擊。”
凱特冷笑一聲:“擔心有什麼用,也沒見他們真的關心過攸。”
Dr.陳意有所指的說道:“因為至少現在他們還活着,攸還能夠勝任他的工作……對于高層來說他一直很好用,不是嗎?”
凱特忽然愣住了,她意識到了Dr.陳這句話隐藏的意思,後背緩緩滲出冷汗:
母親跟弟弟尚在,攸還會聽從塔的調派,但等母親和弟弟都過世,哪怕隻是走了一個,他還會這麼在乎現有的一切嗎?而塔的高層又會允許他脫離控制嗎?如果答案是不會,他們會用什麼方法控制他?
凱特語氣艱澀的說道:“那……這次讓他去當‘銀翼’的專屬向導……”
凱特心裡其實已經想到答案了:
“哨向聯結”,不同于簡單的“精神聯結”,這是一旦建立,隻有死亡才能将其斷開的聯系,對向導來說,是最親密的聯系,也是最無法掙脫的束縛。
——他們想用一個哨兵拴住“黑巫師”!
“他不可能同意的!”凱特看着 Dr.陳急切地道:“攸是‘第一向導’,隻要他不願意,沒人能夠逼迫他建立‘哨向聯結’!”
然而她看到的是Dr.陳那雙平靜中有些無奈的眼睛:“你說的沒錯……但前提是,他的精神沒有遭受外界的幹擾。”
“不……”一瞬間,仿佛蟄伏的陰影露出猙獰的獠牙,凱特都有些語無倫次:
“他們為什麼會研發針對向導的……研究院一直以來讓攸參與的項目……?!”
Dr.陳沉默,而凱特也失去了聲音。
良久, Dr.陳開口道:“現狀還沒那麼糟,我會時刻關注研究院和首都塔的動向。可以的話你最好多關注攸在七區的那位朋友,那可能是改善他心理問題的關鍵。”
Dr.陳站起身:“……總之,各自努力吧,不要讓自己後悔。”
說完 ,Dr.陳扶了扶自己的帽子,就在他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凱特突然開口:“我是為了報恩,而你卻是為了贖罪,我跟你可不一樣。”
凱特并不清楚Dr.陳與攸之間過往的具體細節,但她能清晰的感受到Dr.陳的愧疚,以往她不敢、也不想深入太多,隻把這當作Dr.陳可信的佐證,但現在她已經決定獨當一面,對Dr.陳的态度也不再那麼尊奉。
她也站起身,腰挺得筆直,目不斜視道:“‘不要後悔’這句話,還是留給你自己吧。”
Dr.陳停滞片刻,擡手壓了一下帽檐,然後邁步離開了。
03
凱特回到了母親身邊,語氣輕快地說道:“我回來了,要喝些水嗎?”
母親笑着搖搖頭,然後傾斜身子,把頭靠在了凱特的肩膀上。
眼前生機盎然的草坪上,小孩子的嬉笑打鬧聲不絕于耳,旁邊家裡養的德牧護衛犬也在跟别的寵物追逐玩耍,如此熱鬧幸福的景象。
母親用一種夢呓般輕柔的語氣說道:“我們現在的生活多好啊。”
凱特也笑了:“是啊。”
凱特作為助理,周薪是80,這筆錢在沒有大的醫療支出下,大概也隻夠她跟母親正常生活,如果還想租一個過得去的房子,要麼就得在吃穿上儉省,要麼就還得另想辦法。
她在當上攸的助理之前,跟母親一起住在7區月租10的鐵皮房子裡,而四區一套房子的價格在55000左右,她們現在所住的這套房子,因為靠近市政花園,地段跟布局都很不錯,價格提到65000,當時房主急用錢,還願意再便宜3000。成為“黑巫師”的助理的第一年,凱特直接付了全款,讓母親能夠遠離七區污濁的空氣、髒水和上門讨債的人。
——這些還隻是冰山一角,現在,該輪到她回報這份恩情了。
得知攸真正的處境之後,凱特在震驚和憤怒的情緒沉澱下去之後,反而有種異樣的平靜:
也沒什麼好說的,反正盡我最大的努力吧。
醫院那邊由Dr.陳跟進,那她就負責“銀翼”這邊。
凱特語氣似有些懷念地開口道:“還記得我小時候嗎?長得胖乎乎的,臉上還有很多雀斑……我記得那時候我好像跟鄰居家一個紅頭發的小女孩玩的特别好,她是不是叫艾米麗·所羅門來着?”
想起女兒兒時一家人幸福的時光,母親眯着眼笑了起來:“是呀,你記得真清楚,他們家大兒子後來參軍了,可惜我們搬走後就沒再見過他們一家了。”
凱特也跟着笑了起來:“是嗎,我沒有記錯?那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