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普利斯特裡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黑巫師’的名字……?”
應該說,當一個人的外号過于深入人心,人們便會下意識把外号當作真名——普利斯特裡差點脫口而出“布萊克·沙曼”(注一)。
但他随即想起“黑巫師”那張東方特色明顯的面孔,再聯想到雇主秦修所說的别有目的,一個猜想浮上心頭,讓他眼瞳驟縮,壓低聲道:“您是懷疑……”
秦修一個眼神瞥過來:“什麼都還不确定,别亂說話。”
普利斯特裡低頭退回秦修身後,不再多言,他的面容恢複沉靜,但眼神不免洩露一些窺見機密的緊張和激動。
走過一段路,秦修開口道:“回去聯系……”說到一半又忽然停下,然後改口道:“訂機票,我要回國一趟。”
普利斯特裡有些擔心:“如果這就是那一位的目的,會不會顯得我們太過被他牽着走?而且,您現在的身體狀況……”
秦修微微吐氣,他的頭到現在還疼的要命,但諸事在即,沒有時間讓他修養:“今天先出院……讓布朗醫生準備好。”
布朗醫生是秦修聘請的私人醫生。
普利斯特裡低頭應諾:“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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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秦修之後,凱特回到第五攸身邊,斟酌了一下問道:“那個人,是不可信嗎?”
他們之前的對話,很像是第五攸發現秦修在自己面前耍花招之後臨時改變想法,不願意再讓他知道自己的目的。
聽到助理小姐疑惑,第五攸随口回答道:“不是,我原本就準備這樣做。”
發現自己的解釋讓她更不明白了,第五攸沉默了一會兒,移開目光繼續說道:
“我不知道他能做到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能得到什麼……隻是一次效果未知的嘗試而已。”
“……那次‘腦立體定向手術’還影響了攸的長期記憶,隻是一直沒有讓我發現……”Dr.陳的話回響在凱特的腦海中,看着似乎跟以往并無差别的第五攸,她嘴唇嗫嚅了一下,然後故作輕松地說:
“這樣,我還以為你是看不慣那個向導呢!”
“也不是……”他下意識先否認了,然後不知又想到了什麼,問道:“如果換成是我想控制那個哨兵呢?”
這一問又讓凱特想起之前Dr.陳所說高層意圖用“哨向聯結”控制“黑巫師”,一時間表情都有點控制不住:
“怎麼會……有什麼事你自己就去做了,還有我和Dr.陳,不需要的……”
第五攸看了她一眼,沒什麼情緒,卻讓凱特很不安。
“你覺得在“共情”這個能力上,哨兵相比向導差距大嗎?”他忽然又問。
凱特有些反應不過來:“哨兵……肯定比不上向導吧。”
看不出來他是不是對這個回答滿意,第五攸繼續說道:“當時,我看到了周圍人看他們的眼神,懷疑,但又不敢說。普通人也好,向導也好……還是更害怕哨兵。”
在大衆眼裡,“共情”這個詞偏向褒義,因為人們總覺得隻有理解并感同身受“愉快”“歡欣”“快樂”,又或是“痛苦”“抑郁”“悲傷”這些正向的、至少是不那麼具有攻擊性的情緒才叫“共情”,拒絕承認和接受他人感受到自己的“憤怒”“怨恨”“嫉妒”“敵意”……這往往被稱為“沆瀣一氣”。
“共情”被人為的渲染成一種善良的品質,因為大家默認沒有人能夠完全知道他人的真實想法,“論迹不論心”是公認的社會規則,“共情”的内容取決于主觀,實際上是在彰顯你自己的内心,所謂“心中有善,處處是善”。
于是大家都忽略、或是有意無意的扭曲概念,沒有意識到對于向導這個群體來說,“共情”是一種能力,一個沒有善惡屬性的工具,他們的感受是真實而客觀的。
秦修名義上的妻子,那位試圖修改自己丈夫認知,暴露之後被阻止卻依然挺直脊背的女性向導聲稱“我沒有對無辜者下手!”。
——在她,在一個向導眼中,什麼是“非無辜者”?
向導能夠感受并且理解,而哨兵在理解之前便先被感受所裹挾,無意識地成為了情緒的投射。
這是哨兵精神問題的另一大原因——但是,誰會願意承認一種危險、暴躁、醜惡的症狀是由自己造成的呢?直接歸結于承載症狀的本體才是更受歡迎的做法,更何況他們在受害者的身份還不明确的時候就已經是加害者的形狀了。
——第五攸閉了閉眼,強行打斷思緒。
他最近的狀态很不好,一時對一切都很漠然,一時又思維發散得厲害。助理小姐顯然沒聽懂他在說什麼,但第五攸已經不打算解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