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夜已過半,但客棧的大廳裡還有些許客人坐在桌旁吃酒用膳,不過大家都很自覺的放低了聲響,以免鬧到樓上休憩的客人。
虞梨捂着肚子微微彎着腰,飛跑着下了樓梯,在樓下找了一圈也沒找到茅廁。
她一扭頭發現掌櫃還站在櫃台裡面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摸着算盤,頭還一點一點的,看樣子很困。
虞梨有點不忍心打擾他,但現在她已經憋到了極點,不打擾是不行了。
“……掌櫃,茅廁在哪兒?”虞梨偏着頭盯着掌櫃看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問出了話。
掌櫃聽到有人喚自己,渾身一個激靈,睡眼惺忪的眨了眨眼,又咂了咂嘴,道:“嗯,茅廁?哦,在院子裡西邊的一小片竹林後頭。”
“謝謝!謝謝!”虞梨激動的合起手來給掌櫃拜了一拜。
“姑娘,客房裡都配有恭桶的……”
虞梨不等掌櫃說完就飛奔到了院子,她大眼一掃找到了目标就朝着竹林後頭的茅房就沖了過去。
她不知道房間裡有恭桶,也不知道恭桶是個什麼玩意兒,不過聽掌櫃那意思應該是給客人起夜方便用的。
就算有她也不會用,小仙跟她同住一間房,她不好意思當着小仙的面用。
虞梨長歎一口氣,在茅廁裡“大弦嘈嘈如急雨”,外面的院子裡忽然傳來一陣竊竊私語聲。
虞梨五感敏銳,尤其是聽覺和嗅覺,這是她作為一隻狐狸特有的長處。
聽聲音,是兩個男子。
“公子,我方才真的看到小娘子慌慌張張的跑出來了……她邊跑邊回頭張望,好像在害怕什麼。”
“您說,她是不是被賊人給撸來的,然後趁機逃走?”
一直到這裡,虞梨都沒聽見那所謂的公子說一句話。
光聽那小厮話裡描述的意思,方才逃跑的小娘子說的不就是她嗎?
前頭都猜對了,不過她不是逃跑,隻是出來上個茅廁……
虞梨已經方便完了,她沒有急着出去,那倆人明顯就是在尋她,但又不知尋她的目的是什麼,她可不敢冒然出去。
外頭來了動靜,虞梨又豎起了耳朵聽了起來。
“她不是被撸來的。我們在這兒等等吧。”
這聲音,好熟悉……可不就是虞梨之前撞上的那個孩子嗎!
虞梨蹙眉,不至于吧,她到底長得有多像那孩子的親戚友人?讓他如此的念念不忘,以至于專門在客棧門口堵她。
虞梨左右轉了轉眼珠子,最終大大方方的從竹林裡走了出來。
裝作不認識不太現實,人家又不是傻子,虞梨索性就沖那美少年打了個招呼:“公子,晚上好啊!”
站在門旁的少年眼神凝結了一瞬,随即又恢複了他初次見虞梨時的那股歡欣熱切。
“虞離,你還記得我?”他高興的走上前去,伸出手來就要抓虞梨的手腕。
虞梨吓得連連往後閃躲,上回讓他抓了手腕就差點兒把他害死了,這回說什麼她都不能讓這無辜的孩子再遭罪了。
“不不不,我不認識你。可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虞梨伸出一隻手擋在身子前,謹慎又不解的問。
“我是雲鶴呀。我們……我們上一世……”美少年神情悲涼,像是想到了什麼悲痛至極的往事。
虞梨認認真真的想了半天,她實在記不得什麼雲鶴了,她在青丘的朋友乃至方圓百裡的鄰居,壓根就沒有鶴這個品種!
“我想,你是認錯人了。可能同名不同人。”
虞梨很為難,她出來也有一陣子了,得趕緊走了,千萬不能讓小仙看見啊,不然此情此景她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美少年望着她,不再說話,但那淚光閃閃的眼眸看得虞梨心裡不安甯。
“嗯……好孩子,不要沉溺于前塵往事,上一輩子的事情更應該放下了。往之不可谏,來者亦可追。不要傷心了。”
到底是好好安慰了美少年一番,他才十八九歲,于虞梨而言正是撒潑打滾、無憂無慮自由自在的好年紀,如今卻一副憂郁沉悶的模樣,虞梨着實覺得他可憐。
虞梨沒讀過書,就這幾句話還是從姑奶奶講的話本子裡學來的,也不知道說的對不對……
不過看美少年那副疑惑驚愕以及些許開心的複雜表情來看,她說錯了。
“虞離,我不是小孩子了。”雲鶴微微笑了一下,語氣很無奈。
虞梨發現這孩子笑起來真的好看。
尤其是那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看虞梨時總是含情脈脈,眼尾帶着一抹自然的紅,像是剛哭過,為他徒增一分破碎之美。
再者,他膚色過于白皙,蒼白得像生了病,看上去很羸弱,跟個病美人似的。
可這孩子偏偏愛穿顔色鮮亮的衣裳,打扮的也精緻,一身玉髓色的錦衣搭配上他那張病恹恹的臉竟襯得他越發的妖冶。
虞梨總結出四個字:病美妖孽。
她當然知道美少年不是小孩子了,按人類的年齡确實都要成年了,但對于虞梨這個八百歲的狐妖來說,十八九歲不就是小屁孩嗎?
“時候也不早了,我得回去睡覺了。夜裡寒涼,公子也早些休息吧。”
虞梨說着便一個閃身繞了過去,腳底跟抹了油似的跑得極快。
明明院外到客房内不過百十步的路,跑上去也就片刻的功夫,虞梨卻覺得這段路無比的難熬,怎麼走都走不完。
她怕呀,怕小仙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