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體僵硬了一瞬，微微轉頭，帶着笑意望向他。
見她未有回應，檀珩臉上的笑容凝固，稍微安定下去的心，又兵荒馬亂了起來。
他用指腹輕撫她手腕上的虎口，清寒的聲音中帶着幾分期許:“婚服和聘書，我都已經準備好了，你願意嗎？”
她的婚服，是他親手一針一線縫制的；聘禮，是他幾世積攢的所有珍寶……若還不夠，他便立刻去尋找她所喜愛的寶物。
“小仙，為何要如此？”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她不是不願意嫁給他，是害怕。
在這個敏感的時期成親，讓她的不安更甚，她甚至懷疑，是否因為未來再無機會，所以才會如此……
盡管天界未曾明令抹殺檀珩，但此事如巨石般壓在虞梨心頭，讓她喘不上氣。
檀珩好似看出了她心底的憂慮，便跪坐在她身旁，趴在她膝間，說:“我摸了你的狐狸尾巴，自當娶你為妻。”
虞梨自然明白，這是他在安撫她，卻又忍不住追問：“隻是因為這些嗎？”
問完她就後悔了，這種沉重的事情，心照不宣就足夠了，為什麼還要問出來，難道是為了讓自己真的死心了才罷休嗎？
他擡起頭來，認真的告訴她:“因為我心悅于你，我再也等不及了。”
他的時間不多了，再等下去，真的就來不及了。
虞梨沖着他甜甜一笑，緊握他的手，鄭重回應：“好，我願意嫁給你，我們回青丘。”
她眉眼彎彎，美得像天上的月亮，她應該是開心的，因為他們終于要真的在一起了。
倏爾，兩行滾燙的淚水突然從她的眼角滑落，滴在了依偎在她懷中的檀珩的臉頰上。
怎麼會笑着笑着就哭了呢？為什麼還是很難過……
檀珩的心也跟着碎了，心尖好像被閃電刺了一下，酥酥麻麻的痛着。
他無措地站起身，慌亂地為她拭去淚水，然後緊緊地将虞梨擁入懷中。
“小仙，我這是高興的淚水，我真的好高興，我真的好高興。”她伏在他的肩頭，哽咽着重複着。
他揉着她的頭發，不斷道歉:“虞梨，是我不好，對不起。”
他應該早一些清醒，早一些認清自己的心意，或許這樣，她就不會同他這般煎熬了。
他真的虧欠她好多啊，他的太陽就快要落下去了。
虞梨用手捂着他的嘴，搖着頭，哭着說:“不要道歉，我的心，都要痛死了。”
不論結果怎麼樣，她都會與他共同面對，共同承擔。
三日後，虞梨與檀珩回了青丘。
當天，檀珩就帶着聘禮去見了虞梨的姑奶奶。
她姑奶奶居住在青丘的無憂谷，一個四季如春、萬花齊放的仙境，是整個青丘最美麗、最舒适的地方。
虞梨緊握着檀珩的手，帶着他穿過花木扶疏的小徑，又走向隐藏在瀑布後的洞府。
穿過瀑布前那片綠瑩瑩的芳草，再進入水簾後的洞府，便是姑奶奶的家。
“姑奶奶！”虞梨站在洞府入口，大聲呼喚。
洞府前設有結界，隻有得到姑奶奶的允許，他們才能進入。
話音剛落，洞口閃過一道光芒，結界消散。虞梨拉着檀珩，繼續往前走。
洞内初時昏暗，但随着他們深入，陽光透過縫隙灑落，照亮了眼前的景象。
洞府中央，一棵參天大樹散發着淡淡的靈氣，周圍的岩壁上開滿了花，宛如一面花牆。
在樹蔭下，一位身着紅衣的女子正慵懶地躺在藤椅上，身後的狐狸尾巴輕輕擺動。
檀珩看了她一眼，淡淡開口:“妙水。”
妙水聞聲，猛地坐起，恭敬地回應：“檀珩神君，您今日光臨，不知有何貴幹？”
見他旁邊站着她失散多天的乖孫兒，她又挑眉，語氣有些不善:“還帶着我們的小梨兒。”
一旁的虞梨有些懵，他怎麼知道她姑奶奶名喚“妙水”？而且看姑奶奶的反應，她也認識檀珩。
檀珩大手一揮，十六個裝飾着鮮紅綢緞的大箱子出現在妙水面前。
是聘禮。
這意圖，一目了然。
妙水走了過來，纖纖玉手一擡，那些箱子就自動打開了，裡面的珍寶一覽無餘。
東海的珍珠、西海的紅珊瑚、昆侖的玉蘭樹，甚至天界的玉芳珠，琳琅滿目，應有盡有。
奇珍異寶，整整十六箱子，分量很足，心意也算誠懇吧。
妙水點了點頭，“還不錯，但是我想問你一些問題。”說着，她向虞梨使了個眼色。
虞梨心領神會，默默退到遠處的花叢中。
姑奶奶是要給她把把關。
妙水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一雙妩媚的狐狸眼此刻變得十分有攻擊性:“神君，八百年前您将虞梨托付于我，我自當竭盡全力保護她。如今您要娶她，是否隻是為了渡劫？”
檀珩直視她，語氣沉穩真摯:“我喜歡她，所以想娶她。”
“那她是否也喜歡你？如果她不願意，我勸您還是放棄吧。”
“這個問題，你應該親自問她。但她說過，她喜歡我。”
妙水又點了點頭，還算是比較滿意。
她又嚴肅地叮囑他:“既然她叫我一聲姑奶奶，又在我膝下長大，我自然視她如己出。我不希望您利用她，讓她受傷，更不允許您出于愛情之外的理由與她成親。”
檀珩微微颔首，認真地回答：“我不會再讓她受傷，我娶她，隻因為我愛她。”
妙水的紅唇勾起一抹諷刺的笑：“您已經，讓她死了一次。我不希望，再有下次。”
他沉默了許久，心髒好像被人踩了一腳，最後他痛苦地擡起頭，聲音嘶啞:“對不起，是我沒能保護好她。”
還差一點點，他就不會再讓她受到傷害了。
妙水沒再應他，算是默許了這門婚事，她愈轉身去找虞梨之際，檀珩又叫住了她。
他遞給她一份聘書，妙水接過後，緩緩展開，細細閱讀。
【敬呈青丘王女妙水尊前：
千梨檀珩，心懷至誠，仰慕青丘虞梨，其女慧質蘭心，淑德兼備，若冰雪之清麗，如繁星之璀璨，皎月之光華，映照吾心，夢繞魂牽。
今以生命為注，以血書為盟，願獻吾之一切，換虞梨一生無憂。但求此生能與卿朝夕相伴，生死相随，直至輪回不息，吾心不改，此情不渝。
懇請王女妙水，成全此情，許吾等永結同心，生死相依，共赴黃泉，亦不悔。
此緻
血誓
千梨檀珩泣血拜上】
聘書上的紅字，是用他的心頭血所書。
這份慘烈的告白，令妙水心神一震。
聘書上寫着“千梨檀珩”，而非“天界古神”或“大法司”。
妙水輕笑，随意問道：“你的神權呢？為了與她在一起，放棄了？”
神壇上的神明，忽然就為愛堕入了凡塵？是這樣麼？
他點了點頭:“嗯，若沒了她，我的生命也就沒有意義了。”
“她于你，意味着什麼？”
檀珩目光柔和地望向坐在花叢邊的虞梨，語氣也變得溫柔：“她是我存在的原因。”
妙水收起聘書，便去找虞梨。
她心中總有一絲不祥的預感，尤其是看過檀珩的聘書後。
天界，真的會放過他們麼。
＊＊
虞梨再次踏進自己的洞府時，夜幕已經降臨。
青丘的夜晚沒有千梨島那麼甯靜，因為很多小妖怪會在夜裡圍着篝火，聚在一起，聊聊天，吃些烤果子之類的。
虞梨以前也是這樣過來的，她還有一群好朋友，她們經常聚在一起玩兒呢。
但是這次回來的這麼倉促，朋友們，應該還不知道她回來了吧。
正當她倚窗沉思時，洞口傳來了熟悉的呼喚：“小梨，你在家嗎？”
是靈靈，她的好朋友！
虞梨一邊回應，一邊急匆匆地向洞口奔去，檀珩則默默地跟随在她身後。
來訪的是一隻白狼妖，她似乎剛學會化形不久，頭上還頂着兩隻狼耳，身後搖擺着一條蓬松的大尾巴。
姑娘們一見面就分外歡喜。
靈靈握着虞梨的手，嘟囔着小嘴問道：“這些天你去哪兒了？我們找不到你，還是妙水奶奶告訴我們你回來了。”
虞梨心中有千言萬語，但最終隻是笑着說：“我去修煉了，現在我可厲害了，我能教你如何把尾巴收起來。”
靈靈的目光一亮，很快就注意到了虞梨身後那位面容俊朗、身材魁梧的男子，她立刻湊到虞梨耳邊，悄聲問：“妙水奶奶說，你給自己找了個夫君，是他嗎？他看起來好高冷啊。”
虞梨耳根子一熱，回頭看了一眼笑容溫潤的檀珩，随即點了點頭。
這一晚，虞梨帶着檀珩與她的好友們圍坐在篝火旁，一起唱歌，一起吃了烤山果。
好熱鬧，好開心，在這一刻，她好像真的回到了過去的那種生活。
無憂無慮自由自在。
要是一直能這麼快樂下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