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嘛。所有人都覺得肯定又是太子會輸,高貴妃從來都不是一個會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人,哪怕此次已經得知太子的功課一塌糊塗。但誰讓貴妃娘娘想得美。
也許三皇子倒黴呢,也許太子命好呢,都說不定對吧。
然而,不出意料的,太子還是輸了。
比武,太子被一招拿下。比文,太子緊張起來說話都結巴,話都說不清楚又能做什麼。
至于筆試,太子那像極了小雞爪的手都抖出了幻影,筆上的墨汁甩了監考的幾位大臣一臉。
圍觀的幾位大臣擦去臉上墨汁,内心毫無波瀾。
高貴妃則被氣到頭頂冒煙。
而禦案前的陛下先是沖太子蹙眉說了一番“下回多努力”的話,随即意氣風發誇贊三皇子,說三皇子像自己,又說三皇子未來不可估量,無人能比。
最後,陛下在高貴妃的殺人目光下哈哈大笑,足足笑了半炷香方止。
莫驕不是不難過的,但經過這些年,莫驕知道他難過也無濟于事,于是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平凡。
眼下最重要的,是讓母妃也接受他的平凡,然後答應放他出宮去。
他前日送的燈籠,母妃應該用了吧?
母妃定也知道他做燈籠的手藝不凡。
就像香兒說的,這世上沒有當娘的不愛自己的孩子。他可是母妃身上掉下來的肉呀。且母妃多麼艱辛才把他養這麼大。
莫驕相信母妃還是愛他的,至少比起父皇,母妃心裡是有他的。
他身子不好,人也不夠聰明,不适合當儲君,但他也能靠賣燈籠養活自己。
“……以後兒臣會常進宮看母妃的,求母妃成全。”重重磕下一個頭。
“呵呵!”
高貴妃似哭似笑,她擦去眼角的眼淚,哭花的面龐似鬼:“你說你有本事養活自己?你養活自己有什麼用?本宮生你出來,隻是讓你做個卑賤的販夫走卒?你倒是好算計,送本宮燈籠,呵。”
莫驕咬着舌尖,不讓牙齒打抖,拼命将早已想好的話說出口:“求母妃諒解兒臣,是兒臣無用,兒臣真的盡力了。兒臣這身體怕也活不了多久。而母妃是貴妃,舅舅又是郡公爺,沒有兒臣,母妃和舅舅也能夠好好的。求母妃了,兒臣出去後定念着母妃的好,為母妃祈福。”
高貴妃指着底下跪着的太子說不出話來,随即沖過去,用尖銳的指甲掐着太子肩膀:“你也知道你不配當太子?知道不配那不該更努力嗎?你為什麼?啊,為什麼?”
太子被她晃得兩眼翻白,隻高貴妃如瘋了般,不肯停手。
“你既然知道自己不如人,那為什麼不努力?人家都可以,你為什麼不可以?身子弱是借口嗎,你不會多吃點飯多吃點藥嗎?這些年本宮對你還不夠盡心盡力?你還要折騰我到什麼時候?”
太子被一下推倒在地。
高貴妃痛哭流涕說着,好似太子做了千刀萬剮之事般。
太子晃了晃腦袋,連滾帶爬起身跪好,同樣眼眶含了淚,卻咬着唇一個字說不出口。
高貴妃似要将這些年的憋屈通通發洩出來。
一直到太子口吐白沫,兩眼緊閉,高貴妃隻愣愣瞅着太子。
還是高三全鼓起勇氣從高貴妃手裡搶過太子,邊掐着太子人中,邊朝外喊:“快去請禦醫!”
高貴妃回過神來,厲聲喝止:“不許喊禦醫!”
這個時候禦醫過來,陛下就會知道,陛下知道,就等于宣告天下,太子性命垂危了。到時陛下定會聯合三皇子黨,逼迫太子退位。
高三全哭求:“娘娘,不能不請禦醫啊……”
高貴妃當然也怕,怕太子會死。太子死了,她一切都完了。
高貴妃六神無主,高三全邊摳着太子喉嚨,防止他嗆到,邊提議:“那奴才讓人找郡公爺?”
高貴妃才想起來,還有她兄長,連連點頭。
其實在高三全掐自己時,莫驕就醒了。但他不敢面對母妃,才假裝沒醒。
高貴妃命人封鎖了太子發病的消息,高郡公帶着喬裝成随從的民間大夫進宮。
太子寝殿外間。
高郡公問高貴妃:“太子為何?”
高貴妃疲憊的臉上浮起冷笑:“能有什麼為何,膽小怕事罷了。”
高貴妃将太子求自己的事一五一十說了,越說越激動:“本宮如此強勢一人,竟生了他這麼一個沒出息的東西。哥哥,你說是否是本宮上輩子做了天理難容之事,老天才要這般對本宮?”
高騰勸慰:“貴妃放心。臣會想辦法勸服太子的。”
高貴妃點頭:“有勞哥哥了。”
随即高貴妃又擺手:“本宮一眼都不想瞧見這蠢東西,你把人帶走吧。”
莫驕閉着眼,任是密密麻麻的針紮了他滿身,疼到心口,他也連眼皮都不敢顫動一下。
出宮時,捧着托盤的兩個宮婢看到太子和郡公爺,齊齊跪倒讓路。
莫驕一眼看到了托盤上破碎的紅彩紙和散亂的竹片。
紅彩紙上的鳳凰隐約能看到一隻翅膀,除了他這個親手所做的人,誰又知道這是一隻鳳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