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香将暴君扶上小船，就聽到頭頂一句低喃：“原來真是朕看走眼了，你們還真不是刺客。”

元香沒注意，光聽到了“刺客”兩字，她好奇擡頭，發現暴君已然縮回自己的手，背對着她，站在船尾發呆。

元香覺得他站的地方也很容易掉下去的。但可惜，他們安然到了岸邊。

岸邊，高三全和玄旺早等着了。看到陛下，兩人喜笑顔開，搶着上前扶他。

陛下命令：“都不許碰朕！”

兩人就将手舉得高高給陛下瞧。

高三全：“陛下慢慢的，這隻腳上來，對，再另一隻……”

玄旺守在陛下另一邊，見陛下安然登岸，才大松口氣，開始問陛下：“陛下，刺客怎麼處置？”

陛下擡腳往前走的飛快：“你既然抓到了，就一并處置了吧。”

“奴才遵旨！”

玄旺想起什麼，停下腳步。元香就被他擋在了身後。

玄旺回頭：“這麼好的身手，不當刺客可惜了。”

元香知道，他一定看到了她帶着陛下躲開暗箭那兩下。她低眉順目解釋：“奴婢是涼州刺史家特地找來保護萱嫔的。從涼州到京都城有些路遠，刺史大人不放心。玄旺大人，婢女會身手就不能進宮嗎？”

玄旺似笑非笑瞅着她，不答反問：“沒有得手，你應該很失望吧？”

元香表情不變答：“奴婢不懂玄旺大人的意思。”

玄旺一字一句又說：“本統領是說，你沒有機會沖陛下下手，很失望吧。”

元香：“大人說笑。奴婢怎會對陛下下手。奴婢不還救了陛下，大人沒瞧見嗎？”

玄旺瞧見了，但他忘了。對啊，這宮婢剛才是救了陛下來着。

玄旺之所以找元香茬，其實就是他一直以來的感覺。他感覺這小宮婢不簡單，但又說不出來哪裡不簡單。但玄旺從來不會懷疑自己的感覺。

可他要真的沒感覺錯，剛才她又幹嘛要救陛下？且還救了兩次。玄旺不得不開始懷疑自己。難道真是他感覺錯了？

元香見他發呆，福了福身後，一溜煙跑了。

...

蘇府。

“什麼，失敗了？不是說會尋個陛下落單的機會再下手，怎會失敗？”

“回總管大人，當時高三全和玄旺都不在。隻有陛下和一婢女在湖心亭。飛鷹射出一箭，以為萬無一失，誰知那婢女是懂身手的，幫助陛下逃開了。”

總管沖回報的侍從揮揮手，等關上門，才轉身走到左相身前說話。

蘇潛驚懼不已，手裡的茶碗抖不停：“完了，陛下肯定知道是本相所為。本相就不該聽那幾個人的，這下好了。陛下是什麼人，先皇和響王都能神不知鬼不覺解決，本相又幹嘛要沖動行事呢？”

總管心裡也怕，但還是盡職盡責安慰：“老爺勿要自己吓自己，飛鷹是啞巴，又不識字，就算陛下用刑，也不會知道是咱們的。”

蘇潛一臉苦相：“總會有辦法的。總會有辦法的。”

總管心裡也忐忑，以陛下的手腕，就算飛鷹真的不說，陛下要是猜到是左相府要殺他，陛下還能當沒事發生？

想到此，總管抹去頭上的汗，和蘇潛說：“老爺，要不然咱們換個地方東山再起？”

蘇潛遲疑半晌，緩緩點頭。蘇貴妃被打入掖庭，左相府也不複存在。他留在京都城除了被看笑話，又豈有出頭之日。

不如學高騰。當初高騰要不回京都，或是直接攻入京都，也比輕信陛下，輔佐陛下，最後落了個家破人亡，被絞死來得強。

等他出了京都，他就招兵買馬，反正他有一座金山。待時機成熟，他必再回京都，取驕皇代之。

蘇潛想明白後，就讓總管趕緊去收拾東西，以防夜長夢多，最好今日晚就逃出京去。蘇潛又提醒總管：“人不必太多，就把虎兒豹兒帶上，還有雲娘，至于其他人，等咱們成功出了京，再回來接吧。”

“是。”

總管飛快應下，心裡卻想，回來接？接大夫人她們的屍體嗎？

但這又關他什麼事。總管應聲後，利索辦差去了。

蘇潛沒能逃跑。

不知哪裡走漏了風聲，被他的嫡妻知道他要連夜逃跑的事。東西都裝上馬車了，隻待蘇潛一聲令下就能出城，結果被大夫人在小巷口堵了結實。

大夫人先是罵了一通蘇潛沒良心，又拍自己巴掌，罵自己有眼無珠選了這個男人，最後又沖蘇潛放狠話：“就算死了，我也要跟你糾纏到底！你還想撇開我，自己逃命，做夢！大不了同歸于盡好了！”

這麼一鬧，蘇潛當然走不成。他尚還能忍下怒火，下馬車，當着圍觀的人面，和大夫人解釋：“夫人這話可不能亂說。為夫還要聽陛下的話禁足呢，是幾個下人要逃跑，被為夫發現，這才出來捉拿他們。現在捉住了，回吧。”

“放屁！幾個下人要逃跑帶着你兩個庶子是怎麼回事？你别當老娘好騙！老娘早派人盯着你了，你和總管說的話别以為老娘不知道。”

蘇潛恨不得縫上嫡妻的嘴。他上輩子造了什麼孽，這輩子遇到這惡婆娘。蘇潛忍不住又怪起在老家種地的老爹老娘來。當初就是他們為了家裡有口飽飯吃，非得讓自己娶了這個目不識丁的地主之女。不然，他何至于有今天！

蘇潛是逃回府的，大夫人就跟在他身後，戳着他腦殼沒完沒了。

蘇潛知道自己完了。大夫人氣完了，也開始心驚膽戰，生怕陛下會找自家麻煩。她當然是說的氣話，她當然不想死。大夫人還問蘇潛，他們一起逃怎麼樣？

蘇潛看着眼前這頭肥豬，隻想一巴掌拍死她。

昨晚的一鬧，定是進入了陛下耳裡。他要逃跑，能逃掉還好說，被抓回去，那就真的死路一條了。他可不覺得自己可以在陛下眼皮子底下逃出生天。

與其在逃跑時被禁衛軍砍死，不如眼下什麼都不做，還能多苟活幾日。

蘇潛就這麼膽戰心驚在府裡“禁足”，等着陛下來捉拿自己，可一天天過去，陛下始終沒來。等到他聽說飛鷹腦袋被懸挂在宮門口，而陛下還沒找他時，他這顆心才安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