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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秋風蕭瑟,京照市道路兩旁的樹木日漸枯萎,幹枯泛黃的樹葉落了一地。
陽山腳下。
周嘉先将車停在了山腳下,他擡頭望向高聳挺拔的山體,山上雲霧缭繞,眼前的一層層大理石階梯泛着冰冷的光澤。
今天父母休假,他一早上打了電話讓他們過來守着還在睡覺的妹妹小絮,而他早早地來到了這裡——陽山。
陽山是京照市海拔最高的山峰,山上伫立着一間古老的廟宇,廟宇裡供奉着佛像。
他知道京照市很多富人、企業家都會來廟裡祭拜,逢年過節,這裡更是人山人海,因為據說很靈。
靈不靈的,他并不知道,因為他從未在神佛面前求過什麼,他一向秉持着靠自己的努力去得到想要的東西這種想法,再說了他是黨|員,黨員是不允許有其他的信仰的。
而現在……朱玲玲那日的話仿佛回響在耳邊,她說陽山上的平安符很靈。
現代醫學他已經求遍了,現在隻能将希望寄托于他曾經覺得虛無缥缈的諸天神佛上,希望神佛不要怪罪于他以往的無知和不虔誠。
秋風漸起,大理石台階上落着枯葉,周嘉先一步步拾級而上,腳踩着枯葉發出嘎吱的聲響。
許久,太陽緩緩升起,他站在山頂上,日光灑落于整座城市、整座山峰。
廟宇前檐下一整排的鈴铛随風響起,丁零零地回響在山間,諸天神佛在上,他雙膝跪地,雙手合十,滿懷虔誠地許下願她一生健康平安的願望。
他起身時擡眸望向高高在上的佛像,佛像低垂着眉眼,神情悲憫祥和。
雙手合十伫立良久之後,周嘉先轉身準備回去,家裡的她雖然這陣子有些嗜睡,但父母在家的話大概會在午飯前叫醒她,他得趕在她醒之前回到家。
周嘉先大步跨過高高的門檻,餘光瞥見小路不遠處擺個一個算命的攤子,鬼使神差下,他腳步一轉往算命攤子走去。
“施主,算命嗎?”
攤子後邊一位帶着盲人眼鏡、留着長長胡須,穿着黑色長衫的老年人指尖扣了扣桌面,神情淡淡地擡頭看向周嘉先。
周嘉先頓了頓,拉開椅子坐在對方面前,“嗯,先生算命怎麼算?需要我提供什麼信息嗎?”
“名字,八字寫下來。”
周嘉先拿過桌面上的黑色水筆,在紅紙上寫下了林絮的名字和出生年月日時。
算命先生拿起紅紙,閉目冥思,好半響對方啧了一聲,“這不是你的生辰八字吧?看你這面相和這八字完全不同,不過冥冥之中倒是有些許緣分。是你家裡人?”
“是,是我妻子。”
周嘉先一開始并沒有點明這不是他的八字,就是想先聽聽算命先生的說辭,若說的是不好的,他也有理由不相信,畢竟對方連這是不是他的八字都預測不出來,那他說的就更不可信了。
算命先生忽然笑了笑,“考驗我?這些東西信則是,不信則不是。”
周嘉先低頭道歉,“不好意思。冒犯了。”
算命先生擺了擺手,跳過這個話題,“從這八字看,命局官殺多且旺,幼年行官殺運,你妻子小時候應該有過九死一生的大災或者疾病吧,現在身體條件應該堪憂……”
“财印交戰,你妻子的父母之間應該有過意見不合、雙方難以妥協,有感情破裂的風險又或者二婚再娶再嫁……”
“……”
周嘉先默默聽着,一改原先半信半疑的态度,畢竟對方說的都是準确的。待聽完後,他給了錢,驅車離開。
回到家時是上午十點多,快十一點了。
林浩和柳垂影坐在沙發上,兩人面前均是一個筆記本電腦,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文字,都是關于心髒方面的案例。
周嘉先進了門,他們都沒注意到,專心緻志地看着電腦,他輕聲喊道:“爸媽,我回來了……”
林浩和柳垂影這才回過神來,将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鏡拿下來,柳垂影眉心微皺,“你不是去律所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嗯,忙完就回來了,其他不重要的工作我可以在家裡處理。”
他并沒有告知父母他是去陽山上香了,他的父母和他一樣都是無信仰的人,他走投無路求神拜佛是他自己的事。
柳垂影沉默片刻,“行,你自己心裡有數就行。”
“嗯。”
*
日落月升,林浩、柳垂影吃完晚飯後就準備離開了,林絮穿着厚厚的家居服,神情略帶困倦,她朝父母笑着道:“爸媽,路上小心點……”
“我們知道了,你趕緊把門關上吧,外面風大。”林浩皺着眉頭道。
“好嘛好嘛……拜拜。”
門關上,林絮抿了抿唇轉身,猝不及防撞上站在她身後的周嘉先,她還未說話便聽到他驚慌的聲音,“小絮,撞到哪了,疼不疼?是哥的錯,忘了和你說我在你身後了。”
他上下打量着她,眼底焦急憂慮。
看着日漸瘦了的他,林絮心酸不已,有時候她甚至想着當時她昏迷的時候是不是就此死去才是最好的,她不想她的病像鈍刀子割他哥的肉一樣,不見血卻漸漸消耗他的精力。
“我沒事,哥,你别緊張,我又不是瓷做的,哪裡那麼脆弱啊。”林絮努力扯開嘴角笑着道。
見她真的沒事,周嘉先才微微笑了笑,“沒事就好……”
入睡前,周嘉先看着懷裡的林絮,忽然低聲道:“小絮,哥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林絮聞言睜開雙眼,光線昏暗中她能看到他認真的神情,她愣了愣随後從床上坐起,“哥,你想和我商量什麼事?”
周嘉先緊跟着坐起身,将她滑落的被子給她包好,沉默半響後,他道:“我今天去陽山上的寺廟了,在那裡遇上了算命先生,他說,你的八字原本就比較輕,所以名字最好改一改,把絮字改掉。”
林絮目瞪口呆,“哥你居然信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