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是喪屍的食物。
很香,像餓昏了頭突然聞到了紅燒排骨的香氣,像途徑沙漠的旅人終于品嘗到了水源,整具身體都在叫嚣着:咬下去,咬下去就能解渴止餓,咬下去就能活命。
姜暮張大了嘴巴,他已經擁抱到了他的生命之源,白嫩柔軟的皮膚一咬就破,溫熱的血液會順着喉嚨流入到腹中,止他的渴。
“爸爸!”
他模糊間看到小孩可愛驚喜的面龐,聽到她稚嫩清脆的呼喚,身體裡的叫嚣仿佛收斂起恐怖的嘴臉,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如水流潺潺,清洗了一遍他早已渾噩的腦袋。
早已停止跳動的心髒仿佛被撞得跳動了一下,他難掩迷茫,身體卻比思想更快,他将食物高高舉起,讓同伴咬了個空。
嘶吼聲中夾雜着小孩咯咯咯的笑聲,很是獨特。
孩童柔軟的小手抱住了他的臉,水汪汪的大眼睛滿是濡慕。
他再一次聽到了那個孩子說話:“爸爸,滿滿好想你。”
作為喪屍的小頭頭,分享食物是常态,但這一次,姜暮破天荒地想要獨吞。
周圍的喪屍前仆後繼隻為了吃上一口嫩肉喝上一口鮮血,姜暮扭過頭呲牙,喉嚨間發出的低吼警告意味明顯,周遭的喪屍動作僵硬地退後一些,姜暮把娃娃往懷裡一揣,動作迅速地跑走了。
其他喪屍:嗯?嗯!
姜滿被扛在肩頭颠得肚子疼,爸爸身上也臭臭的,不過沒關系。她摟住姜暮的脖子笑得很是開心,就像是從前和爸爸一起做遊戲:“坐飛機啦!”
到底還是不舒服。
姜滿挪了挪小屁屁,踮着腳摸瞎踩到了姜暮的手臂後給自己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窩着,小手握拳打氣:“我們回家喽,爸爸再快點!”
這次姜暮聽懂了,她在催促自己。
作為喪屍的小頭頭,姜暮還是第一回聽到食物命令自己。
泛青的面龐因細微的動作而變得愈發可怖,姜暮低下頭,朝着懷裡的孩子呲牙警告。
面團一樣的小孩臉頰鼓鼓的,不知道是因為興奮還是别的,軟綿綿的臉頰上染上了彩霞,紅撲撲的像個水蜜桃。
爸爸從前也這麼吓唬她,姜滿仰頭咯咯笑,又伸出手抱住姜暮的臉頰笑話他:“爸爸你不刷牙,嘴嘴臭!”
姜暮呲着的牙立刻收回去了。
她在嫌棄自己。
他抱着孩子站在空曠的街道上,對着玻璃倒映的人影認真辨認了一番——破爛的衣裳,沒有打理的半長發亂糟糟的,他抓了抓發尾,總覺得這裡應該有什麼綁着。
不過腹中的饑餓并沒有讓他在那停留太久,喝退零零散散湊過來的喪屍,姜暮腳下一拐突然鑽進了一間小超市,幾個蠢蠢欲動的喪屍被丢了出去,姜暮鎖上了門,将娃娃藏在了小小的休息室裡。
空間不大,但是沒窗戶,看起來很安全。
姜暮轉頭就将姜滿放在了泛黃的單人床上,又仔細打量着她的完整性,确定自己的獨食完好。
男人一身黑衣長褲,半長的頭發散落在臉頰旁,即使臉色泛青也依舊掩蓋不住清俊,一雙鋒利細長的眼偶爾被長睫蓋住,讓人看不分明。
他就這麼盯着姜滿,咽了咽喉嚨。
真香。
小孩的肚子叫了一聲,九轉十八彎的,湊成一段怪調曲,姜暮将目光轉移到她的小肚肚上,尖利的指甲輕輕戳在上面。
小肚皮陷下一點,手感像要漏餡兒的包子。
癢癢的,姜滿抱着自己的肚子笑了起來。
“爸爸,滿滿餓了。”姜滿握住那根沒來得及撤走的手指晃了晃,開始撒嬌。
姜暮咽着口水,他也餓了。
面前的食物很香,但不知道為什麼即使饑腸辘辘他也沒有對她動口。
半個月前還是人類的姜暮如今退化成了滿腦子隻有食物的野獸,他不懂充斥在胸腔的情感是什麼,他的思考能力很弱,弱到不能明白自己為什麼像隻護崽的野狼,将食物放進了自認為安全的地方,防止被其他喪屍觊觎。
或許是眼前的食物還太小不夠塞牙縫,還得再養養,姜暮給自己找了個合适的理由。
紅瞳倒映着孩子可愛的面孔,姜暮慢慢湊了過去在她臉頰上輕嗅,喉嚨裡發出野獸品嘗食物前代表愉悅的咕噜咕噜聲,許久後才退開。
姜滿歪着腦袋看着奇怪的爸爸,頭頂的燈很亮,隐約可見男人嘴角的晶瑩。
她伸手一摸,濕漉漉的,原來爸爸也餓了。
小姑娘從口袋裡掏出手帕湊近了過去,姜暮眯着眼沒動,手臂的肌肉繃緊。
柔軟的手帕仔細地給他擦幹淨嘴角,姜滿又把小手帕放在了他的掌心,很大方地給他:“爸爸,這個給你用。”
血紅的眼珠盯着手帕上的小象圖案一動不動,柔軟的布料輕輕一扯就會撕成碎片,他轉動眼珠看向姜滿,小孩朝他露出一個甜甜的笑——
順帶幫忙将手帕塞到了上衣口袋裡。
鐵門從外鎖上,食物的香氣依舊透過門縫從内鑽出,姜暮環顧四周從角落裡拖出一根粗壯的鐵鍊拴了第二層。
扭過頭一呲牙表明了獨家占有權,周圍的喪屍連連後退。
姜滿拍了拍自己的小肚肚,有些渴了。
她下意識咬住自己的食指嘬了嘬,一股清涼的水流吸入口中,不僅止渴身體的疲憊也消失不見,真神奇。
來到這個世界後姜滿就發現了,她的手裡藏着一個水壺。
輕輕嘬一口就有水出來,不過份量不多,一般她喝上幾口就沒了。
姜滿打了個呵欠,沒有爸爸講故事的夜晚她睡得不太好,現在又開始犯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