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屍的心髒早已停止了跳動,身體也并不會因此感到疼痛,但此刻,胸口裡的髒器仿佛被人死死攥住硬生生往外撕扯。
無可言說的酸澀悶痛襲遍全身,男人張開口重重吐出一口氣,仿佛能夠理解人類在瀕死之際痛苦的叫喊。
他往前走了一步,沾染黑紅血漬的靴子同地面發出沉悶的聲響。
姜暮張開口,壓着喉嚨發出了聲音。
喪屍的低吼聲在休息室裡回蕩,床上的小孩卻并未感覺到害怕,反而擡起腦袋朝着門口望去。
男人背對着光讓人看不清臉,他一步一步走近,直至來到床邊才停下了腳步。
鋒利的指甲縮了回去,冰涼冷硬的手掌貼在孩子的側邊腦袋,一半掌心是熱的,一半掌心是沁涼的水。
那是姜滿的淚。
喪屍不會流淚,喪屍不懂為什麼人類會從視覺器官裡流出液體,他煩躁地縮回了手,又從櫃子裡找出一條毛巾丢了過去。
是爸爸。
她湊近了終于看清了來人,臉上揚起燦爛的笑容。
“爸爸,你回來了!”
曾經無數個日日夜夜,被接回家的姜滿會坐在沙發裡等待晚歸的姜暮下班。
她能分辨姜暮的腳步,就算還沒開門她也能第一時間知道姜暮的位置。
然後如現在一樣,她從床上爬起來,胡亂擦掉臉上的淚水朝着姜暮張開了手臂。
要抱抱。
喪屍不懂,姜滿會主動過去。
小孩的雙臂迫不及待地圍住爸爸的脖子将臉貼了過去,這一次她的聲音恢複了平日的活潑,又變成了叽叽喳喳的小鳥。
“這次回來得太晚啦!”
姜暮低吼了一聲。
姜滿找到燈開關,那盞白天昏暗的燈在夜裡卻顯得溫馨起來。
姜暮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包不知道過期多久的餅幹。
兔子的屍體被塞入了凍庫,而他也将揣在懷裡的血包含在了嘴裡,這次是A型,他咬着血包在餅幹袋上劃了一道口子。
有些受潮了,姜滿也不挑食坐在床邊搖晃着小腿挨着姜暮吃了起來,渴了就嘬一嘬手指,吃完一包餅幹也差不多飽了。
睡了一下午,姜滿現在活力滿滿。
或許是黑暗帶來的恐懼還未完全消散,姜滿的眼睛一直跟随着姜暮,生怕又在什麼時候丢下她跑掉了。
隻是這樣的相處多少有些幹巴,姜滿潤了潤嗓子開始拉着姜暮唱歌:“小小的一片雲呀,慢慢地走過來……”
小孩特有的嗓音回蕩在休息室,等到唱完了姜滿期待地看着男人:“爸爸怎麼不唱呀,以前都是這樣哄滿滿睡覺的。”
姜暮撇過臉不去看她。
“爸爸是不會唱了嗎?”姜滿拉着爸爸冰涼的手像個小老師耐心教學,“沒關系,滿滿可以教爸爸的!”
姜暮被歌聲灌耳,目露防備地離她遠一些。
這兩人拉扯了大半天,最後門外的喪屍跟着嚎起來了,被姜暮揍了一頓才安靜下來。
雲城基地的門被外敲響——
尤洪一行人披星戴月,扛着搜刮出來的物資回來了。
守崗的人看到一車的物資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連忙上前開門将幾人迎進來:“洪哥又是滿載而歸,基地有口福了……”
幾人敷衍了兩句,将物資登記後尤洪問起自己屋裡養的小孩情況,守崗的男人眼珠子一轉,說話有些支吾:“啊,那個小孩啊……”
尤洪把煙放在嘴邊又放了回去,隻是過了過嘴瘾。
男人的話帶着貓膩,尤洪斜眼一瞥,嘴角一耷,渾身的氣勢壓下來,頗為駭人:“說話。”
“我們隻是個守門的,洪哥……”男人腰彎下來,聲音也越來越小,“坤哥把孩子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