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楓沒有否認:“所以靠着它,隻需要你将它帶到那條生病的人魚附近就行了。”
見識過靈活自如的褐巨藻,衆人在啧啧稱奇中同意了阿楓探視發瘋同伴的想法。由經驗最為豐富的老威納領着褐巨藻下潛至關押生病人魚的地方。
植物本身并無視覺,阿楓隻能從褐巨藻朦胧的感知中探查周圍的環境。溫度、水壓的變化和震動說明關押之處位于深水區。
老威納輕巧地帶着褐巨藻到來位于水面下島嶼岩壁的一處洞穴處。盡管他還并未靠近,那被緊鎖在洞穴中的人魚變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魚一般,嘶吼着撲出來,一頭撞在洞穴口的栅欄上,大張着嘴暴露出極為尖銳的獠牙。
而在岸邊的阿楓,也在這一刻從褐巨藻處感知到了強烈的厭惡,好似對于褐巨藻來說面前這個失去理智的人魚更近似某種帶有劇毒的腐爛物。
阿楓不免蹙起眉頭,倘若不是芙利德告訴他這位人魚依舊能吃能喝,從他的感知來看,對方已經死去了。
阿楓因此有些懷疑自己最初的推測,他本以為這種驟然發瘋的症狀源自某種腦部寄生的寄生蟲,可眼下他覺得對方的情況更類似狂犬病那樣的病毒感染。
阿楓指揮着褐巨藻靠近那條人魚,發現那條人魚對于眼前會扭動的植物無動于衷,依舊死死盯着遠處的威納,口中淌着涎水不斷試圖沖撞出來,仿佛将威納視作了食物。
于是阿楓大膽地令褐巨藻不斷靠近,最後試探性地接觸到對方,而那人魚對褐巨藻的纏繞依舊無知無覺。
這無疑是個好的機會,阿楓将異能從褐巨藻中渡至人魚體内,并感知着對方的狀态。最終,他露出一個頗有些難看神情,不禁捂住雙眼來壓住那令他全身發麻的惡心感。阿楓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久,還是第一次感知到如此令他惡寒的東西。
見他似乎有些不适,芙利德不由得擔心,走上前來扶住阿楓的手臂:“阿楓,怎麼了?你還好嗎?”
阿楓擺擺手示意自己無事,然後再一次凝聚心神到褐巨藻處。借助異能的感知,阿楓确定了這條人魚應該早已死去,他的軀殼内除卻骨骼、維持運動的必要肌肉和消化器官,其餘的部分盡數被某種類似寄生蟲的東西擠占,密密麻麻。
而随着異能落入其中,這些寄生物就好像被落石驚動的海蟑螂,一齊震顫蠕動起來,叫阿楓又是一陣作嘔。然而雖然異能對它們有些壓制作用,但以當前的情況來看,這條不幸的人魚已經無力回天。
阿楓沉默片刻後才開口:“抱歉,我沒有辦法救他。”
芙利德似乎早有準備,隻是吐了口氣:“不必道歉,他病了這麼久,我們都有準備的。”接着芙利德擡起頭,“你感知到了什麼?認識這種病症嗎?”
阿楓召回褐巨藻,頗有些嚴肅地說:“我從未見過這種病。但我能确定了,他是被寄生了。”定了定神,阿楓還是決定如實告知,“我認為,他已經死了。”
此話一出,海德麗娜幾人大為吃驚,古厄特不禁質疑:“怎麼會?!我們看他仍然會呼吸,可以正常進食排洩!之前打傷他時他還能流血。”
褐巨藻回到阿楓身邊,像是見到了恐怖之物後驚慌的小狗,緊緊纏在阿楓身上。
阿楓撫慰了它一番後,回答:“憑我的能力,感知到他體内已經被寄生物占據,或許是這些寄生物不願宿主失去行動能力,保留了一些基本的髒器和肌肉。倘若剖開腹腔,就能看到那些寄生物了。”
一時間,所有的人魚都陷入了沉默。
幾息後,老人歎了口氣:“原以為他隻是瘋癫,有我們照顧,他還能活着……沒想到啊……唉。”
雖然不認識對方,但阿楓也不免有些傷感,讓寄生物一點點蠶食殆盡又被操控着傷害自己的親人,是一件多麼殘忍的事情。
但阿楓也不得不将自己的憂慮告知其他人:“以我的認知,寄生物不可能隻守着一具屍體,它們必然會本能地進行增殖和再寄生,通過操縱宿主攻擊其他活物很可能就是它們尋找新宿主的方式。剛剛給簡治療時隻注意為她止血去了,我想再給她看看。”
芙利德深知阿楓不是危言聳聽之人,趕緊将還在昏迷中的簡帶來讓阿楓再次檢查。在阿楓特别留意和反複檢查之下,他的确也感知到了簡體内類似于那寄生物的波動。相比于她的伴侶,她體内的寄生物極其微小,但随着血液循環遍布身軀,僅在被抓傷的傷口處濃度更高一些。
而對于這些還不成氣候的寄生物,阿楓的異能砍瓜切菜般輕松将它們殺滅,阿楓也因此松了口氣:“的确有那些寄生物,但幸好并不多。”
其餘人因此而松了口氣。由于他們幾人與被寄生的人魚長期生活在一起,又或多或少被對方抓傷過,接着阿楓給每個人都仔細看了一遍,發現所有人體内都有這種寄生物,隻是多少的差别。
阿楓腦海裡隐約有些想法,于是詢問了所有人魚的年齡,竟真的發現有些規律。
在眼前這七位人魚之中,寄生物最多的是老威納,剩餘從多到少是老人、簡、芙利德、海德麗娜及古厄特,最少的則是岚瀾。
于是阿楓推測,這種寄生物可以長期潛伏在人體内,随着年齡的增加不斷繁殖,直至某個阈值才會引發病症,在此之前所有人都與常人無異。
“可既然是與年齡有關,老威納不是我們中年紀最大的,岚瀾也不是我們中最年輕的,而簡的伴侶比威納年輕許多,為何發病的是他呢?”海德麗娜提出了疑問。
阿楓:“我記得你們說此人發病前經曆高燒,他因為什麼發高燒?”
岚瀾回答:“他與我一同狩獵時被海龍撞成重傷,傷口潰爛發燒。”
阿楓思索片刻後,轉而問老威納:“我探查過你的身體,你是不是受過多次重傷?”
老威納抱着手臂點點頭:“年輕的時候還有被驅逐之後都受了幾次重傷。”
阿楓心中有了猜測:“或許與這有關,人在受傷和生病時抵抗寄生物的能力會下降很多,每一次受傷都在給寄生物壯大的機會。我猜測或許是那次重傷讓寄生物抓住了機會。至于岚瀾為什麼寄生物最少……我暫且沒有頭緒。”
聽阿楓這樣推測,衆人都心有戚戚,阿楓于是一面給他們每人都進行了寄生物清除工作,一面寬慰道:“目前樣本量還是少了些,我這也說不準。至少我們現在知道了原因,我看這寄生物幾十年也遠未到成氣候的程度,大家不必太憂慮。”
經曆過諸多風雨的人魚戰士們也都漸漸緩過神來,放松了不少。
芙利德難得露出一個笑容來:“多虧碰上你,不然大家都從未往這方面去想,畢竟在淺海能寄生我們人魚的東西幾乎沒有。”
幾人感慨幾句:“這寄生物真是聞所未聞,也不知道是從哪裡沾染上的。”
過了一會兒,古厄特小聲問:“那……那誰,簡的伴侶,我們怎麼辦?”
火堆中的燃燒物發出“噼啪”的爆裂聲,火光在人魚的眼睛中顫抖。
芙利德閉了閉眼睛,凝聲問:“阿楓,你有什麼建議嗎?”
阿楓看着火堆,眨眨有些酸澀的眼睛,沉聲說:“就算再一次‘殺死’宿主,寄生物仍然有脫離擴散的風險,目前也不清楚這個寄生物是隻寄生人魚,還是其他海洋生物也能寄生……
為了安全起見,我建議找個幹燥的地面,焚燒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