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琅華垂首哽咽應是。
哥兒出府是要兄長背着出門的,以示新嫁哥兒有娘家有靠山。為此,謝長瑔謝長珘兄弟倆昨晚争的面紅脖子粗,誰都想背,誰都不讓誰,實在争不出個所以然來,煩不行的謝父一句‘你們爹我還身體健康,’唬的兄弟倆頓時不敢争了。
最後,老大謝長瑔來背。
像他們這種家世的嫡系子弟,學文之餘,也是不忘習武的。謝長瑔穩穩背上謝琅華,謝母送他出門,忍着淚意叮囑:“出門後往前看,别回頭,我兒定然鴻運昌隆,康健順遂!”
忍了許久的豆大淚珠,頓時從謝琅華眼眶落了下來。
大婚出嫁,高朋滿座,歡聲笑語,可這些歡喜好像跟出嫁的人沒有關系一樣。所有人都在笑,唯獨出嫁的那人在哭。
感覺脖子上淚珠,謝長瑔穩穩手臂,沉聲道:“琅華莫哭。兄長在。”
頓時眼淚掉的更兇了。
門庭外喜樂齊天,好奇觀禮的百姓把謝府大門前的街道圍了個結結實實,而門庭之下,新郎一身大紅婚服迎門而立,面如冠玉,氣宇軒昴,平素威儀古潭似的眼内,卻是任誰都能瞧出的笑意。
原來小閣老成起親來是這一挂的?
同朝為官的同僚忍俊失笑,看多了對方在朝堂上沉穩老辣喜怒不容于色的樣子,突然這樣喜上眉梢一望見底,還真有些不習慣呢。
到了門庭謝琅華被放了下來,喜婆把紅綢兩端塞新人手裡,到不想陳清臣接了紅綢自手腕處纏繞幾圈,順勢直接牽了手,突如其來的動作吓的謝琅華一跳,不是說牽紅綢就好?衆目睽睽牽手是不是不合禮數?
下意識想抽離,陳清臣卻是不由分說緊緊握住,道:“仔細腳下。我牽着你走。”
謝琅華咬唇垂目:“。。。。。。”卻是任由他牽着了。
頭上的珠翠掐絲金冠精美無比,同樣配套用來遮面的絞絲金簾亦是細細綽綽,末端挂了珍珠,垂墜是垂墜了,就是微微晃動間總防礙了視線。
白雲寺戴帷帽差點摔一跤,湖心島下畫舫差點摔一跤,大婚出門要摔一跤,險些哭暈的謝母怕是真要暈了。
雖說牽手這事的确不合規矩,但哪個又規定新郎不能牽着自己的君夫人出門了?喜婆婆笑着讨了個喜:“牽着也好,代表着日後新郎與君夫人攜手與共,和和美美!”
這話說的喜慶,圍觀的百姓紛紛鼓起了掌,有愛熱鬧的還當即喊起了祝福願詞,什麼‘百年好合’‘子孫滿堂’‘永結同心’‘佳偶天成’等等,陳清臣牽着謝琅華手把人送上馬車,回身遙遙沖圍觀百姓揖禮,權當答謝他們的美好祝福。
喜樂漸變,馬車駛動,安坐在車内的謝琅華終是忍不住掀起金簾沖謝府望去,可惜受車窗紗阻礙隻能隐隐約約瞧見輪廓,且隻是幾眼,便被駛離的馬車帶離了。
謝琅華頓時鼻子一酸,垂手放下金簾,心情無比複雜。
說慶幸是有的,不想重蹈覆轍的目地達到了,沒有入宮讓家族涉險的變數也避開了;可酸楚也是不少,他原做好了長長久久陪着爹娘的打算,不曾想到比上輩子成親還要早一年。
除此之外,還有茫然跟驚慌。境遇改變的驚慌,與他人攜手一生的茫然。。。手指突然憶起剛才被男人握緊觸感,溫熱,幹燥,帶着成年男人獨有的力道感,像之前數次一樣,穩穩妥當救他于危難。
想到這,謝琅華心裡忽然安定了兩分。
喧鬧喜慶的樂聲響徹了半個上京,馬車再次落定,謝琅華又被男人牽着跨入府門,正堂内陳夫人攜夫君牌位坐于高堂,唱禮官高聲呼唱:“新人跪——”
“一拜天地——敬蒼穹,侍偶天成。”
“二拜高堂——敬爹娘,養育之恩。”
“三夫夫對拜——攜手白頭,永結同心!”
随着唱禮官一聲激昂‘禮成!’,大婚儀式自此圓滿落幕,親朋賓客歡聲笑語圍上來要捉新郎官去喝酒,彼時陳清臣慣常養出來的威儀可不好用了,堵着人不讓道的,拽着胳膊不肯走的,嚷着今天不醉不歸的,愣是把平素從容雅緻的男人逼出三分狼狽來。
旁邊看熱鬧的都忍着笑,好歹顧慮些,反到是被男人嚴嚴實實護在身後謝琅華,隔着金簾笑了下。怪道男人平日威儀太盛,目光一掃無人敢掠鋒芒,如今逮着機會,平素老實的可不得好好報複回來?
這時候謝琅華笑男人被報複的狼狽,當晚間被男人問罪時,可就笑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