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便到了年初十,聖上下旨命各藩王在上元節後全部離京。
藩王們皆領旨謝恩。
平陽王府定了一月二十三日啟程回涼州,估算路上行程,他們在三月初抵達涼州,正能趕上春日的好時光。
今日無事,陽光甚好。
雁遠和長琴便将莊姝行李都收拾出來。
雖說這次進京也不過是兩三個月,莊姝東西可不少。
這番收拾,僅是莊姝的物件便足足裝了十二個箱子,其中六箱是她們自涼州出府帶來的;另外六箱中,有莊姝自己添置的一箱衣物首飾;另兩箱是王妃置辦的金銀首飾;還有一箱則是在她京中相識的諸如栾蘅、謝子溪贈與的物件。
雁遠對着手中單子驚道:“瑞康長公主是真心喜愛咱們娘子,餘下的兩箱綢緞金銀都是長公主殿下賞賜的。”
一旁長琴聞言湊頭過來看。
莊姝從廊下走過,聞言也湊過來瞧了瞧,驚歎道:“長公主竟給了我這般多的賞賜。”
長琴戲谑道:“長公主莫非當真看上娘子了?”
雁遠瞪她一眼,“瞧你說的什麼話!”
長琴讪讪一笑,“婢子的意思是說長公主看中咱們娘子嫁與他們府上二郎呢。”前幾日雁遠将這話告知她,她還不信,今日一看倒有幾分真了。
“住口。”莊姝斥責道:“這話你在我耳邊說無事,出了咱們院子若再說這話便是害我。”
雁遠和長琴吓得忙跪下,同聲道:“婢子再不敢胡亂說話。”
莊姝去扶二人,語氣軟和些,“長公主從未提及過此事,且不說這些話隻是捕風捉影,縱使是說過,你們是我身邊的婢女,叫人聽了去隻會笑我自視甚高,妄想入進長公主府。”
二人也知自己口快不該拿娘子名譽玩笑,諾諾應是,再不敢提這話。
“我去花房,如有事便去那尋我。”
“是。”雁遠和長琴恭敬回道。
莊姝将昨日洗淨的棉布手套拿在手上,正欲往花房去,卻見阿福小跑着過來。
她跑得急,到了莊姝面前已是氣喘籲籲,“娘子,娘子,長公主府的趙二郎君來了,王妃正喚娘子去前廳呢。”
莊姝疑惑道:“趙二郎君……尋我嗎?”
阿福搖搖頭:“婢子這便不清楚了,王妃院中的玉芙姐姐隻說請娘子去前廳。”
莊姝放下手套道:“我這便去。”
莊姝攜雁遠走至前廳,見左逸立在門口,穆竣必然也在裡面了。
莊姝心下稍安,想來趙二郎并不是來尋她的。
待下人通傳過後莊姝才進了正廳。
隻見正廳内趙秉雲與穆竣對坐。
見莊姝來了,趙秉雲臉上綻開一抹笑顔,反觀對面穆竣,繃着臉,目光直盯着趙秉雲不放。
莊姝給王妃行了一禮,不知先前幾人說了什麼,王妃笑得有些勉強,道:“阿姝,趙二郎說你與他今日有約?”
“我……”莊姝愕然地看着趙秉雲,她何時與他有約?
趙二郎卻先站了起來,徐徐道:“歲除那日,我與十六郎還有七郎在馎饦店中冒犯了莊娘子,那時我便與莊娘子約定改日我上平陽王府給莊娘子賠罪。”
他見莊姝一臉要與她撇開的模樣,狀似恍然似地望向莊姝道:“莊娘子難道忘了嗎?”
莊姝當然沒忘,隻不過她并未将那番話當真,自然也就不放在心上。
卻不想他今日這樣大搖大擺來到王府,倒是個守信的小郎君。
既如此,莊姝便等着他的賠罪,可過了須臾并不見趙二郎有動作。
廳内靜了片刻,趙秉雲瞧一眼莊姝,見她側着身子,頭微仰着,神情頗為倨傲。
半晌未見他開口,那小娘子眼底生出困惑之色。
二人對視,莊姝很快又收回自己視線。
趙秉雲似是看懂她内心所想,這是等着他給她賠罪呢。又觑一眼坐在對面的穆竣,見他雙手握拳,似有隐忍之色。
趙秉雲心裡已偷偷笑了起來,想這莊娘子頗有些天真,竟真信了他會當衆給她道歉。
他開口好言道:“莊娘子,今日我已在酒樓設宴,還請娘子賞臉移步。”說罷又對王妃作揖道:“我欲向莊娘子賠罪,今日在木春齋設宴,還望獲王妃首肯。”
大祁民風開明,郎君娘子們相邀出門也屬常事。
況這趙二郎既說了緣由又道出設宴酒樓,其深意便是想讓他們放心,若還不放心,盡管叫人跟着去便是。
王妃詢問莊姝的意思。
莊姝睨了眼趙秉雲,見他笑容中蘊含挑釁之意,莊姝勾唇道:“趙郎君如此誠意,我若不去反倒成了無禮之人。”
說罷,莊姝便叫雁遠回院中準備出府行裝,又叫人去馬房套好馬車。
既已無事,王妃是長輩,便先離開了。
按說穆竣也該走,他卻一直端坐不動,直至莊姝二人要離開。他走至莊姝身邊說:“阿姝不若你帶上我一同前去。”
莊姝頗為怪異地看了他一眼。
倒是趙秉雲最為淡然,滿口遺憾道:“今日恐怕不行,原是我向莊娘子賠罪,訂的是二人席面。世子若想嘗嘗木春齋的筵席,改日我定再宴請一番。”
又向二人說明緣由,因木春齋每日售出席面有限,逢年過節,往往都是一席難求。今日突然,穆竣要去便隻能往後排了。
穆竣原就不想與他對話,聽了他的拒絕之詞更是冷哼一聲。
趙秉雲似是想到什麼,壞笑着沖穆竣開口道:“我倒想起一件事來,若是今日世子非去木春齋不可,倒可以去店中尋孟二娘。我府上小厮去定席面聽木春齋掌櫃的說今日孟二娘在木春齋定了個好大的席面,世子若前去,孟二娘恐怕高興還來不及。”
“你!”穆竣聽他這番挑釁之詞不禁攥緊了雙拳。
眼看穆竣就要沖到趙秉雲面前,莊姝忙拉住他的衣袖道:“阿竣,你莫沖動,他不敢對我怎樣。”
又向趙秉雲道:“趙郎君,你說話不必如此夾槍帶棒。世子是我阿兄,又知你秉性頑劣,想要跟随我不過是出于對我安危着想。”
莊姝這一動作安撫了穆竣,他退回一步,眼中含有擔憂,“那我讓左逸跟着你。”
“不必。”莊姝這二字擲地有聲,她相信趙秉雲不敢對她如何。
“阿兄?”趙秉雲細細咀嚼這二字,臉上不禁挂着蘊含深意的笑容,又觑了一眼穆竣,果然見他臉色十分難看。
趙秉雲對此卻感到十分舒心,轉而對上莊姝蘊含薄怒的臉也不再同她争辯,隻催促:“時辰不早,我們走吧。”
莊姝去過幾次雲霄樓,木春齋還是第一次來。
木春齋攏共有四層,均是雅室,并無堂坐。
趙秉雲和莊姝二人甫一進店,一名穿着月牙緞子袍杉的店小二便谄媚地迎了上來,一面笑一面躬身道:“趙郎君來了,雅室已為您備好,請二位入席。”
趙秉雲并不需要小二引路,自己帶着莊姝便進了三樓的雅室。
莊姝進了這素來神秘的的木春閣免不了四處張望探視,正分神之際,趙秉雲道:“莊娘子覺得這裡布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