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在三樓最右一側的房内落座。
栾蘅自進了房内便被孟青珩拉到一旁坐下。
莊姝見他們一一落座,惟太子左下手留有空座,知道那是留給她的,遂走了過去。
方坐下,店内仆役端來幾盞葡萄荔枝擺放在衆人面前的小案上。
接着又有幾名女婢端着玉盆上前替客人淨手。
内室靜谧,隻有輕柔的水波聲微微傳出。
忽聽上座傳來一聲女子輕呼。
服侍在太子跟前的女婢放下玉盆伏地叩首,顫顫巍巍道:“小人該死,殿下恕罪。”
這女子聲音着實美妙,教人聽了也不忍多加責罰。
待女婢稍擡頭,便見一張膚如玉脂的美麗面龐,她脖頸纖細,兩手交叩在身前,教人看了隻覺十分怯懦,愈發不忍指責。
另幾名婢女見狀也忙跪地叩首。
待莊姝跟前的女婢跪下她才将目光投望過去。
見太子肩頭一道深深的水漬,想來是方才婢女失手造成的。
在場衆人自小生長在富貴堆裡,對這等拙劣的招數心知肚明。
隻不想有人敢将主意打到太子身上。
李晉觑了眼坐在對面的莊姝,臉上挂着看戲的神情。
李谡臉色十分難看,他睨一眼地上的女婢。她雖呈叩首狀,身子卻未完全塌下,李谡擡眼時恰好正對着她的臉。
的确是位佳人,可惜蠢笨了些。
他冷冷道:“退下。”
女婢似有遲疑,一雙含水的美目在李谡面上流連,見他面色冷峻,眼中亦無柔情。心下懼怕占了多數,隻得咬着牙退了下去。
待女婢退了,店家聞訊一臉誠惶誠恐地趕了過來。
雲霄樓的店家姓唐,名世保。其叔父是内官,曾服侍過當年的譽王,便是當今聖上。
隻後來唐内使在齊王謀逆案中被害,聖上憐唐世保可憐,便将他養在自己府内。
聖上原想将他培養輔佐在太子身邊,可唐世保不善文武,獨愛行商之事。
後來他積攢了些銀子辦了雲霄樓。
短短數年,雲霄樓已成了京中最大的酒樓。
他少時便與太子相識,熟知太子習性,知道太子殿下不會追究此事,可這女婢自己卻斷不敢再留。
待他向太子賠了罪,忙喚小厮去取了一件新衣,請太子去了隔壁換下濕了的衣裳。
唐世保見太子身邊未有跟随,便叫了兩個機靈的小丫頭跟着,誰知李谡卻道不必。
“喚良娣過來。”
唐世保心中詫異,不想太子良娣也在席上,忙不疊應了,又親自請了莊姝過去。
待莊姝在屋外低低喚了一聲殿下,房門自内開了。
李谡此時已脫去了外袍,一件細軟的内衫緊貼着他的身軀,左肩處尚留有一塊拳頭大小的水漬。
屋内陳設簡單,位于中央的一張桃木圓案上擺放着一件寶藍色袍服。
二人無話。
莊姝徑直朝圓案走去,她低頭将案上内衫與外袍分開,沉默地做着這一切。
李谡此時也走了過來,見她隻垂頭,不理他也不看他,心下覺得有什麼東西揪着他。
莊姝捏着被她翻來覆去整理的幾件衣裳,終是開口道:“妾替殿下更衣。”說着便擡手去解李谡腰間的綁繩。
李谡卻抓住了她的手,自顧解了内衫。
莊姝見他露着精壯的上身,匆忙瞥過頭去。
李谡見她這般唇角輕輕一揚,又将案上内衫抖開,自己套上了。
莊姝兩頰煞紅,暗诽他并不需要自己相助,為何要衆目睽睽下喚了她來。
李谡穿着新的内衫,擡手在她頰上碰了碰,垂首問:“臉怎的紅了?”
莊姝不适地縮了一下脖子,卻被李谡誤以為是她在抗拒。
李谡也沒性子同她幹耗着,道:“從前竟不知你氣性如此大,那日雖是我說了重話,可你這人怎的也不知服個軟?如何?難道以後我再不能碰你?”他捏着她的下颌,語氣中有十足的憤怒,手上捏着她的動作卻很輕。
莊姝心亂如麻,哪裡還留意得到他的動作輕重,隻聽他這番話身子便顫了顫。
李谡見她兩眼微微泛紅,雙眸閃着倔強又隐含懼色。
即便到了此刻,她還是不肯向他服個軟。
李谡心中氣惱,面上卻又不受控制地軟和下來。
“你還生我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