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秋宮夜裡十分安靜,守夜的宮女們皆在偏殿避寒,隻時不時打燈出來巡視一番即可。
寝殿内,莊姝早早梳洗好隻等太子前來。
她不住地又打了個呵欠,問雲映什麼時辰了。
雲映說:“估摸快到亥時了。”
“殿下今夜還過來嗎?”莊姝不由問道。
雲映見她上下眼皮好似在打架,不覺好笑,上前替她又沏了一盞熱茶好言勸道:“良娣再等等,殿下恐怕是被公務絆住了腳,若是不來定會派人知會。”
莊姝颔首,揉了揉困乏的眼睛。
莊姝雙手捧起熱茶,呷了幾口熱茶方覺清醒些,目光便又轉回到一本她新得的志怪雜記上。
靜了片刻,殿外突然傳來動靜。
雲映和長琴想是太子來了,紛紛打起了精神。
莊姝隻顧喝茶,也不管外邊是巡夜宮女亦或是冒着寒風趕來的太子殿下。
李谡進了屋,室内溫暖又有暗香浮動,是他慣常熟悉的氣息,整個身子都松懈下來。
雲映和長琴見果然是太子來了,忙不疊上前服侍。
待解了大氅,李谡身上才算真正松快。
不見莊姝,李谡問:“良娣呢?”
雲映和長琴皆往莊姝所在方向瞥去。
看她身上隻披一件白色狐裘大氅,烏發松散,手上捧着一盞茶,正目不轉睛地盯着案上的書卷。
李谡情不自禁向她走去。
雲映和長琴在李谡身後急得不行,二人悄悄弄出些響動,誰知莊姝看書看得入迷,全然不曾聽到。
直至李谡走到她跟前,高大的身影壓下,案上一黑。
莊姝茫然擡頭,見是李谡,不由綻放笑顔:“殿下來了。”
李谡好奇:“看得什麼?”
莊姝不答,隻收了書卷,起身拉起李谡的手便要走。
誰知李谡不依,将她所看書卷拿了起來,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
莊姝捏着他的手有些不快又有些羞赧,直說:“隻是些志怪傳說,殿下快别看了。”
果真如她所說隻是些鬼怪亂神之類的傳說,李谡看罷便丢開。
内侍擡了浴桶進來,李谡便隻顧去洗漱。
莊姝趁這空檔又把書卷拿起,隻翻到方才未看完處,今日必要知道這書生遇見白狐妖會如何。
這本志怪傳說是前日萬毓郡主帶給她打發時間的,萬毓知道她平日愛看詩集,尋了這卷書叫人送來,道是比她房中的破詩集好看百倍。
這兩日莊姝得空便拿出書卷打發時間,不想這卷書竟要看完了。
隻書中最後一則講住在山裡的一位窮書生與千年白狐相遇相知相愛之事,她尚不知曉結局,太子便來了。
這種打發時間毫無益處的傳說自是不入太子眼,莊姝羞于在他面前看。
眼下太子沐浴,她得空摸到書,又偷偷看了起來。
“怎的?”李谡自浴房出來便見莊姝蔫蔫地坐在榻上發呆。
莊姝搖搖頭,她不過是替故事中被書生抛棄的白狐傷心,隻這事說與太子他定也不會懂。
李谡察覺到她的異樣,欲要喊雲映和長琴前來問話,莊姝忙阻止便将自己難過的緣由說了。
李谡聽罷又氣又笑:“不過一則故事,你又何苦當真?”
便知道他是不懂的,莊姝不語,隻翻身背對着他。
李谡眸中劃過一抹無奈之色,又不忍她傷心,便将負氣之人撈起,抹去她眼角得淚痕道:“世間從不乏背信棄義的負心人。”
莊姝自然懂,所以她隻為白狐傷心,“殿下不是白狐,自然不懂被抛棄的滋味。”
李谡聽她這般說,不由想起她的身世。
李谡緊緊将莊姝攬在懷中,她又何嘗不是被她耶娘抛棄在人間,便也心軟了,“我定不會棄你。”
莊姝一愣,她從未想過太子能給她什麼承諾,因為她知道即便是當下的真心也并不能保證日後不被辜負。
莊姝給不了承諾,隻埋首在他胸前。
李谡輕撫着她的烏發,笑說:“想是鎮日待在殿内連你也變得多愁善感了。不若明日随我去騎馬射箭,過了年聖上要去邙山行宮狩獵,屆時我帶你去玩幾日。”
莊姝自然願意,便應下。
又說李谡今日喝了羊肉湯,現下軟玉溫香更覺燥熱。
莊姝緊貼着他亦有所察覺,不禁擡眸嗔了他一眼。
一室春宵,如醉如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