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钰在莊姝寝殿并未久坐,問清病由,見她情況大好便回了自己殿中。
殿内隻餘雲映和長琴服侍。
長琴道:“奴婢去給良娣拿蜜餞。”
“不必。”莊姝沖她招了招手:“長琴你過來,我有話問你。”
長琴看了看雲映,往坐榻走去。
莊姝斜倚在坐榻上,眼中透露出些許疲倦之色。
“世子如何了?”莊姝問道。
長琴搖搖頭,“還沒有消息。”
莊姝目光一凜:“張三郎呢?”
長琴神情頓時明朗許多,語調也輕快:“張三郎和張六娘子昨日便已經被遣下山了。奴婢從魏内侍口中聽聞張三郎如今被殿下下旨剝奪科考的資格,聽聞張家要把他送回永州老家,怕是這輩子都不能踏入京城半步了。”
莊姝微微驚詫,“張六娘子也下山了?”
長琴極認真地點了點頭,道:“奴婢還是替良娣去拿些蜜餞罷,過會兒還要在吃一碗藥。”
莊姝如今聽見藥這一字嘴巴裡便犯苦,一面不禁作嘔,一面搖着頭,“快别說!”
長琴一愣,繼而反應過來,輕拍着她的背笑道:“良娣怎還同幼時一般。”她端起案上托盤,悄聲道:“這碗不喝不打緊,殿下為良娣取來的藥必然是要喝的。”
“好你個小丫頭,竟敢命令起我。”莊姝與她鬥起嘴來,忽又察覺她話裡意思不對,拉着她的袖子道:“你方才說的甚麼意思?”
長琴眸中含笑,故作不明白的樣子問:“良娣問奴婢哪句話?”
“殿下取來的藥?”
長琴哦一聲,她往前走了兩步,道:“良娣也不要生殿下的氣了,殿下得知行宮缺一味藥材,清晨便騎馬下山替您尋了藥材來。您方才恐怕未注意殿下手上都長凍瘡了,此事殿下囑咐不許外傳。”雲映姐姐說殿下這般吩咐是為了良娣好。
莊姝回憶,自己剛剛的确沒有留意。
聽了長琴的話,莊姝卻并不覺是自己錯了。
何況,哪裡是她生太子的氣?分明是太子要氣她!
長琴雖然莽撞,卻也聰明。
二人争執間,良娣說要給張六娘子騰位子,憑着她自幼跟随在良娣身邊對她習性的了解,這話着實屬于負氣的話了。
且魏内侍同她通了信,太子殿下并無納張六娘子的打算。
正琢磨此話要怎麼告訴良娣,便聽身後傳來沉穩腳步聲。
太子回來了。
長琴當即站好,不敢再胡來。
李谡回來見莊姝也理他,氣得屏退衆人,自顧去了後頭沐浴。
莊姝煩躁的情緒在聽了長琴一番話後很快平複下來。
随即她又想到太子唇角的傷痕,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既然太子懲治了張三郎,為何遲遲沒有穆竣的消息?穆竣究竟被太子帶去哪裡?
莊姝心中尚有許多疑惑。
李谡出來之時便見莊姝仍呆坐在榻上,她望着窗棂方向失神,目光少有的空洞。
李谡沉聲,喚了人進來替他絞發。
雲映亦拿着一個小瓷罐進來替他上藥。
内室很快飄散着一股淡淡的藥草香味。
莊姝自然也注意到了,回想長琴方才的話,她不自覺動了動肩膀,頓時坐立難安。
雲映仔細替李谡塗抹藥膏,見他右手虎口和關節處已然泛着紅腫,禦醫說這是長凍瘡的前兆。需每日塗藥,避免碰水才能好轉。
雲映看着太子濕潤的五指,紅腫處好似比先前又大了些。
她小心翼翼地塗抹着藥膏,“殿下有事不若喚奴婢們?方禦醫囑咐殿下的手不能下水。”
李谡聞聲不答,此時卻覺手上有些發癢,冰涼的藥膏附在手上登時舒服許多。
若是旁人在他面前這般說話早被轟了下去,雲映是自小跟在他身邊的人,如今又服侍莊姝,不好責罰,卻也闆着一張臉。
此時長琴端來第二碗藥。
莊姝聞見藥味便幹嘔起來。
李谡拂開雲映,目光關切地朝莊姝方向看去。
莊姝一手捂着胸口,沖長琴直擺手:“不吃了不吃了,快端走。”
長琴端着藥碗,眼神不住莊姝和李谡身上打轉,她分明察覺到太子危險的神情。
這……
“去取些蜜餞來。”李谡對着雲映吩咐。
雲映收起瓷罐,退去了外間。
李谡走了過來,莊姝卻不擡頭,隻盯着書卷上看,直看得字不像字,句不成句,終是擡起頭。
二人視線相撞,原來李谡等的便是她擡頭。
李谡面色沉靜,看着她輕輕歎一口氣。
莊姝卻不明所以,不知太子為何看着她歎氣。
她的手不禁撫上自己面頰,幾步走向銅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