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城第二紡織廠已經瀕臨倒閉,工人們都多久沒有拿到工資了,你現在接手不是正好接一個爛攤子嗎?”
早就退休的張舅舅現在身體硬朗,還能為大表姐的創業事業發揮餘熱。
舅母本身不懂商業,但也看得懂基礎經濟邏輯,沒有收益的事情,為什麼要去做呢?
“是啊,楚楚,聽你爸的,别一時沖動接下這燙手山芋。那些公轉私的廠子,哪個是好運作的,那些私人接手後都是成日裡雞飛狗跳。廠裡那些老工人都是幹了一輩子的,說把人辭退就辭退,被砸飯碗那些人不得鬧騰起來,我們這都鄰裡鄰居多少年老關系,怎麼說?要是不辭退,那些人工作的狀态我也是知道的,拖也拖死你。”
張楚楚還是不動聲色,一臉堅定。
張舅舅氣急,又深吸一口氣,平緩情緒,他這麼大年紀了,不能被叛逆子傷心,“别人接手國營廠子是為了現成的場地、設備、老師傅,你接手紡織廠有什麼用?”
舅母給秦曦使眼色,讓她也勸幾句。
秦曦接收到信号,可是她可能知道表姐的想法,不好勸啊。
執念這種東西,沒有經過的人是不會理解的,何況她做生意的本事遠不及表姐,這可咋勸?
果然,在舅舅和舅母催逼許久後,楚楚表姐還是吐露心底想法,“這紡織廠本來就是我們張家的,爺爺一輩子都惦記着,當年太爺爺因為紡織廠被小日子占據後氣死的事情。後來爺爺雖然不說,但我也知道,這家廠子,是我們家前幾輩的心血。之前轉公有制,運營的很好,也有安慰,我們這是為國家經濟做貢獻。可是。”
“可是現在國營廠子運營不下去,就要倒閉了,倒閉了,我們家的廠子就沒有了。”
“我接手過來,無論如何要保住它,國營轉私營肯定是要改革的,能接受的老員工就留下,接受不了就是不想廠子好隻想自己的,也讓他離開。想要鬧騰,還得看大部分希望廠子好的人,能不能容得下。”
秦曦聽過表姐的想法和計劃,覺得可以一試,花錢消除執念,讓念頭通達,心情愉悅,值得!
反正能用錢解決的事情都不是事,正好她有錢,如果表姐需要,她可以支援。
她看到表情松動的舅舅,和面露無奈的舅母,給他們搭一個梯子下,“舅舅,我看表姐也是百般思量過的,她可是商場能手,哪有她拿捏不住的廠子。何況家裡還有您和舅母幫襯,盤活紡織廠一定可行。”
“而且這也是表姐的孝順之心,她這十多年下海創業,做出如今一番大事業,極具魄力。本來這一單收購生意,她自己操作就是了,還是惦記着家裡的念想,以及提前和你們通氣,免得那些老鄰居鬧上門來,因為外人壞了一家子和氣。”
秦曦東勸勸,西勸勸,把老兩口情緒安撫平順,張舅母沒好氣地看她一眼,“請你來勸你表姐,結果變成幫着你表姐勸我們!”
秦曦哈哈一笑,“這可難倒我了,我從來一個心思,做生意向來有赢有虧,有為利益做生意,也有為情懷做生意,自個覺得不虧就行。”
老兩口想想也是,都掙下如此身家,把老廠子接回來花大價錢改造,也花得起。
以後去給親爹掃墓,還能講一講孫女的出息,把家業掙回來咯。
秦曦在舅舅家熱鬧地吃完飯,回去爸媽家。
今天她是被舅母特意請上門,以同齡人更好說話,且她也算半個生意人的身份,去勸她年過半百突然叛逆的女兒。
所以就隻有她一個人過去,爸媽還是在家裡。
回到家秦父秦母關切地問,“你舅家發生什麼事?還要叫你過去?”
秦曦放松地攤在柔軟地沙發上,“沒什麼事情,就表姐有一個可能虧錢的想法,後來舅舅也同意了。這事要先保密,後面你們就知道了。”
秦父秦母聽了也不細問,他們早年就提前退休,在家裡養花種菜,一年中大半年的時間跟着女兒住,天天開開心心地,不去愁那無影的事情。
*
秦家三口人回來蘇城好些天,四處走親訪友,好不逍遙自在。
此時南城家中女兒和丈夫來電多次催促,秦曦都以觀望學習表姐經商手段,準備随時提供支援的理由留下。
但今日秦父剛剛提起回南城的事情,他經不住外孫女撒嬌,也想念他的寶貝外孫女,可惜卻就被人打斷,舅舅家來了一通電話,把他們三人都喊去,說有大事相商。
秦曦一家驚疑不定地趕到張舅舅家,才剛坐下,就聽張舅舅百感交集地說,她那本以為英年早逝的小姨,人沒死,這麼多年一直在國外活得好好的,現在要回來探親。
秦曦等一衆小輩問号臉,她問出衆人的心聲:“舅舅,這是真人嗎?别是騙子吧?改革開放這都多少年了,要是想回來的早就回來了,現在這算啥?”
秦母面無表情,冷漠地說:“肯定是假的,小妹早就死了,我們家沒有活着的小妹。”
張舅舅思量片刻,還是點頭同意,舅母欲言又止。
秦曦和表姐表哥面面相觑。
還是表姐發問,“那現在是怎麼個應對方法?外事局那裡怎麼回複?”
秦母張生生想直接說我們家沒這個人,想想又沒有說出口,她反正是不想認這個妹妹,隻是張家的事情,還是由張舅舅做主。
全家人都看着張舅舅。
他環視一圈,他們夫妻、二妹夫妻,他家老大老二,外甥女秦曦,其他小輩都沒在。
“是時候讓你們也知道了,本來想就這樣翻篇,偏偏她又要冒出頭來。誰知道以後會是什麼形式,大家心裡清楚内情,也便于應對。回去後該怎麼和自家人叮囑,相信你們心裡都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