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才更加無法接受他哥的隐瞞,還有他哥自殺前施加在他身上的壓力。
殷滿前世自殺之前曾經和他說過,讓他照顧殷成周和藍素。
就當是為了他。
他答應了,可殷成周和藍素卻認為所謂的照顧就是錢管夠,随便花,經常問他要錢。
那時候他還在上學,即便是兼職,也隻夠自己的生活費,怎麼可能拿出多少錢。
日複一日的謾罵,争吵,殷成周來A大吵鬧,藍素整天哭訴,簡直要把他逼瘋。
真的,他二十二歲那年,殷滿死後半年,他幾乎以為自己瘋了。
很難受,可他身邊已經沒有了殷滿,沒有人會再安慰他。
腦海中的畫面閃動着,想起往日的事情,殷紀躬起身體,緊緊地抱着自己的膝蓋。
他迫切地想要找一個人傾訴,視線移動,他的目光聚焦在旁邊。
是反派。
也是他的男朋友。
“男朋友。”
眼眶中的眼淚忽然就滾落了下來,殷紀期待地看向邢子墨,他的眼神太可憐了,邢子墨猶豫了一下,湊到殷紀身邊張開手臂,把縮成一團的人攬進了懷中。
溫熱的體溫透過單薄的衣服,傳遞到殷紀的身上。
殷紀乖巧地收回視線,整個人靠在邢子墨的身上,低低的聲音帶着委屈,“我難受。”
邢子墨輕歎一聲,輕輕拍了拍殷紀的後背,“我知道。”
“我在。”
“别擔心。”
他怎麼會不知道呢。
“你會離開我嗎?”殷紀委委屈屈的聲音再次響起,邢子墨猶豫了一下,低頭看了眼懷中的人,低聲道:“看你吧。”
“你不願意繼續,我會放你離開。”
殷紀悶悶道:“願意。”
邢子墨又拍了拍殷紀。
“嗯。”
醉鬼什麼胡話都說,邢子墨沒有當真。
他想起了和殷紀的初見。
酒店那次是他們第二次見面,他最初見到殷紀的時候,殷紀并不是這副模樣。
三年前,A大開學的那天,他接到A大校長的邀請,随着校長來到A大,下車後他一眼就看見了校門口等待的少年。
少年站在校門口,似乎在等什麼人,視線時不時擡起又收回,冷靜的好似不是來A大上學的學生似的。
不過那時候的少年也确實不是。
他下了車,稍微等了校長十幾秒,再看向少年的時候就看見一個人大步走到少年的身邊。
“待累了?”
走過來的人鼻子有些塌,臉上卻帶着笑,他身上穿着一件短袖,看向A大的時候臉上帶着羨慕。
“這就是A大,你要有本事就考上這裡。”
“我會為你驕傲。”
青年擡手就要揉少年的腦袋,卻被少年一巴掌給拍開了。
“别揉。”悶悶的聲音聽着有幾分冰冷。
青年好笑地收回手,“殷小紀。”
“你哥我揉你的腦袋怎麼了?”
少年沒管青年,仰起頭看着A大的校門,那張看起來有些兇的臉上滿是自信,“我會考上這裡。”
青年站在少年旁邊,同樣看着A大的校門,“我也相信你能做到。”
“所以,就不要争了好嗎?”青年說。
少年怔了一下,有些遲疑,“哥?”
“你知道的,他們明明是想……”說到這裡他聲音悶了幾分,“我自己也可以。”
青年的表情變了一下,歎息地再次擡手,“以後你……”
“殷滿,你别趁機揉我的腦袋。”手指觸碰到頭發,少年終于反應過來,不滿地開口,“會變笨的。”
“沒事,我弟聰明……”青年還在笑。
後面的話邢子墨沒有聽見,因為他已經随着校長進了A大。
三年過去,那時候的事情其實已經記不得多少了,但他仍舊記得少年自信的樣子,那份自信很吸引人,所以,即便隔了三年,他靠着當初那一眼,也把少年認出來了。
但他卻沒有想到,再次見面,當初那般自信的少年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
畏縮不前,猶豫不決,甚至心态都被影響到了。
三年前的殷紀給他的感覺是自信,驕傲,帶着少年人的活力,三年後的現在,殷紀給他的感覺已經沒了那份自信和驕傲。
說起來殷紀和三年前的變化也不是很大,不然他也不會認出來,隻是就好像一直以來支撐殷紀的東西一下子就被抽走了,讓他不再像以前。
“那就讨厭吧。”
邢子墨拍了拍殷紀的後背,安慰着喝醉酒的醉鬼小男朋友,“然後呢,你想報複還是怎麼的?”
“或者和他們斷絕關系?”
他漫不經心道:“雖然法律上并不支持斷絕親子關系,但是我可以讓他們沒辦法找你。”
“殷紀,你想怎麼做?”
蜷縮在自己世界的青年遲鈍地愣了一下,随即緩慢地擡起頭,泛紅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邢子墨。
“怎麼做?”
他停了一下,疑惑地問:“怎麼做?”
很明顯他還不在狀态内。
“你想怎麼對付你的父母?”
邢子墨說這話的時候情緒沒有絲毫波動。
殷紀看愣了。
花了接近三十秒,他後知後覺意識到邢子墨在說什麼,緩慢地搖了搖頭,他低聲道:“他們不是我的親生父母,是養父母。”
“我不是他們生的。”
“所以,我……”
邢子墨定定地看着殷紀,輕輕拍了拍殷紀,喝醉酒的青年可能沒有反應過來自己被攬着,不僅臉上沒有紅,神情看上去還有些呆愣。
像是想到了什麼,殷紀擡起視線,手指輕輕勾了勾邢子墨的手指,用一種商量的語氣開口:“你不要做壞事,我自己可以解決。”
“可以嗎?”
反派做了壞事會死的。
殷紀心底一直記着這句話。
邢子墨皺了皺眉,“你可以?”
“嗯嗯。”
他懷中的青年小雞啄米一般點了點頭。
邢子墨沒吭聲,他并不認為殷紀這樣性子的一個人能夠解決所謂的關系。
殷紀的父母,一個賭鬼,一個沒有主見,殷紀又不是那兩人親生的,相比起給殷滿找麻煩,這兩人會更熱衷于給殷紀找麻煩,就好比他的父母。
即便他是親生,他的情況和殷紀也差不了多少。
他的父母培養邢子秦是按照他的方式培養的,可培養了二十五年,邢子秦甚至連xx集團的邊都沒有摸到,于是這對夫妻把視線重新投向了他。
一開始那兩人胃口小,他沒覺得有什麼,可後來這對夫妻的胃口越來越大,兩個隻在乎自己光鮮亮麗的人,沒有了經濟來源,便把所有的期望投向了他。
他們訴說着自己的不易,搬出所謂的孝道和道理,最終的目的還是為了錢,為了邢子秦,他們從來沒有想過他。
殷紀太年輕了,邢子墨并不覺得殷紀可以自己解決好這些事情。
“我讓他們沒辦法再找你,可以嗎?”
邢子墨低聲問殷紀。
“他們會給你帶來麻煩。”
“或者,如果你想和他們斷了關系,我可以給你找個律師。”
殷紀腦子遲鈍,花了一分鐘才理解邢子墨的話。
邢子墨以為殷紀會同意,卻沒想到殷紀隻是搖了搖頭。
“不行。”
邢子墨眉頭微蹙,下一秒他的眉頭又松開了,因為青年的一句話。
“邢先生,你不能做壞事,會變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