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自下而上包住男人的手,少年的眼尾彎起弧度,藍眸中仿佛流出微涼的海水裹着指骨。
程北感覺到一股拉力,不重,麻痹的腿動一下都覺得陌生,但他依然咬牙站了起來。
與此同時,程北的脖子被另一個冰涼的物體抵住。
不用看,他都能描摹出那玩意兒的模樣。
是一柄叉子。
“雖然你剛剛道歉了,但我還是不高興。”少年這麼說着,握着叉子的手微微用力。
跳動的脈搏被壓縮了生存空間,隻能無聲的發出哀鳴。
程北動了動舌頭,在口腔中竭力掙紮着吐出兩個字:“抱歉…”
除了這個,他說不出任何話。
藏在胸肺的殘餘電流似乎窺見了男人的弱點,又一次擡起了頭。
程北想起了被異獸分食的犯人、海面上溢散開的腥氣、起伏帶血的白色泡沫。
于是,男人又說:“長官,我很抱歉。”
蔺言瞧着突然悔改的男人,一時間有些裝不下去,手裡的叉子都快被他捏熱乎了。
【蔺言:我還沒開始說台詞呢,他怎麼就示弱了?】
【夏娃:我會考慮把你剛剛說的話編進教材的。】
這多不好意思啊。
就算是餡餅我也要吃!
蔺言耳根一紅,竊喜的彎起唇,看着程北的目光也友善了許多。
踮起腳拍了拍男人的頭,蔺言告誡道:“要記得一直這麼有禮貌。”
感受到頸側放松的力道,程北也松了口氣。
喉結滾了滾,男人壓下幹嘔的欲望,将沿着食管向上爬的心髒重新咽了回去。
剛點了點頭,隻聽少年又說:“你是負責捕魚的吧?下午小心點,海邊不安全。”
突如其來的關心把男人弄得一愣一愣的,他攥緊了掌心,摸到了濕潤的觸感。
這又是什麼手段?
打一巴掌給一個紅棗?
他張了張嘴,聲音幹澀:“yes,sir。”
待蔺言回到大部隊,食堂裡依然處于一片古怪的寂靜當中。
二樓的獄警們目睹了全過程,隻覺得平日裡看慣了的餐具突然燙手起來。
門口,克裡斯曼輕佻的彎起唇,輕聲呢喃道:“原來長這樣啊。”
“怪不得牧聞一開始以為他好欺負。”
“老大,我們要進去嗎?”
一旁的小弟抓了抓臉,克裡斯曼就算了,要是程北知道自己看到了他狼狽不堪的模樣,恐怕沒好果子吃。
“不着急。”
眉骨處的傷疤随着眉毛一并挑起,克裡斯曼扭着脖子動了動,發出“嘎啦”一聲脆響。
“等他今晚來A區巡邏,我們好好認識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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礦區
牧聞坐在硌人的石塊上,慢悠悠的打了個哈欠,“怎麼吃個早飯這麼慢,他們是去戴夫家吃豌豆了嗎?”
勤勤懇懇幹活的犯人立刻叫了起來:“别提豌豆,我已經連續吃了一周素菜了,看到綠色就想吐。”
牧聞斜了他一眼:“我們長官心善,要不你問問他願不願意分你點肉吃?”
“這就我們上了,牧聞,你說話注意點,”從洞裡伸出半個腦袋的A區犯人笑嘻嘻的說:“小心克裡斯曼讓你滾去和明秋陽一桌。”
“得了吧,”牧聞翻了個白眼:“明秋陽的桌子我哪擠的進去。”
被關在S區的那位可看不上他們。
正聊着,遠處傳來腳步聲,犯人們瞬間噤聲,來得卻不是蔺言和傑森。
克裡斯曼倚着牆低笑了聲:“你們幹活還挺賣力的。”
牧聞站起身,蹬了兩下發麻的腿問:“老大,你怎麼來了?”
克裡斯曼勾着唇,視線掃過灰頭土臉的犯人們,道:“程北在餐廳惹禍了。”
牧聞怔了怔,眼睛“唰”的一下亮了起來,幸災樂禍的問:“他真去招惹蔺言了?”
“誰輸了?兩敗俱傷?程北又被關小黑屋了?”
克裡斯曼看着激動不已的牧聞,嗤笑了聲:“放心,比不上你。”
“蔺言沒有給程北任何懲罰。”
“啊?憑什麼啊!”牧聞出離的憤怒了,明秋陽獲得了去醫務室的待遇,程北逃脫了懲罰,合着倒黴的隻有他一個。
這禮貌嗎?
克裡斯曼撇了牧聞一眼,“他丢了大臉,你隻在審訊室丢臉,總的來說你比較賺。”
就算克裡斯曼這麼說,牧聞還是憤憤不平。
強烈要求同罪同罰!
看着無時無刻不在耍寶的牧聞,克裡斯曼隐晦的翻了個白眼,要不是這家夥真的有兩下,克裡斯曼都懶得理他。
不過,金發男人心下微嘲,以程北最後那副模樣,懲不懲罰都沒兩樣。
拔了牙的狗,廢物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