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姑娘,迎春是個悶葫蘆,不怎麼愛交際。要不是姐妹三個統一行動比較多,要跟各房走動,她大概能做到閉門不出。探春聰明活潑,或許也是在生母和嫡母的夾縫中生存,積累了混内宅的經驗,很懂得審時度勢,幾個孫女中她最受賈母喜愛。惜春小不點一個,自小就抱到了西府賈母跟前,沒什麼親長緣份,情感上也淡泊些。
府裡的女孩兒自小看慣了寶玉如何受寵,算是習以為常。湘雲受老太太照拂,時常來府裡小住,她們也知她身世可憐,雖跟着賈母住,卻無出格之處。可偏偏來了個林姑娘,風頭直逼寶玉,據嬷嬷們講,當年林姑媽未出閣的待遇也不過如此。
小姑娘們平日無事還會鬧鬧别扭呢,何況賈母這偏愛着實打眼。賈母院子裡日漸擁擠,三春便被打發到王夫人的後院,随大嫂子一起住。這待遇可謂天差地别。誰心裡沒有點小九九呢?隻是隐忍不發而已。
這也是王喜鳳不怎麼勤于社交的主因。太尴尬。
雪雁在府中走動的久了,也漸漸如魚得水。雖然在人際關系打探消息上不如紫鵑有優勢,但隻憑她是姑娘從家裡帶來的,賈母院子裡便沒人敢欺負她。
時令不同,廚房的食材不同,能做的菜也不同。她們服侍姑娘,自然事事都要想在前頭。有時候紫鵑走不開,便讓雪雁到廚房傳話點菜。雪雁生的小,又是南邊來的,不少嫂子都打趣她,年紀不大,操的心不少。雪雁能被挑了進京,自然不傻,能聽出好賴。明面上說她心細,卻暗指姑娘太嬌氣。
這些風風雨雨,早在她們來的路上就被耳提面命過。王嬷嬷讓她不必管賈家的下人們說什麼,伺候姑娘吃好喝好過舒坦了才叫實惠。幸虧姑娘的燕窩粥是随老太太的份例一起,不然,陰陽怪氣的話更多。她們雖拿賈家的月例,但姑娘哪裡會虧待她們,平日會将林家的月例打賞給她們,姑娘說,這個是獎金。
紫鵑起初也不太适應。她的月例依然是賈母房裡支出,王喜鳳也會另給打賞,算是林家額外發一份。她私下問王嬷嬷,王嬷嬷說,“姑娘房裡伺候的都是這個例,你若辭了,倒叫其他人不受用。”
後來,她發現林姑娘身家豐厚,真不差錢。日常給傳話跑腿的打賞更是随心所欲,連荷包都不用多準備,随手抓一把就是。姑娘給“自己人”看賞就更豐富了,府裡份例送來的首飾從不見她戴,通常都是一套拆開了拿來賞她們,你一隻簪子她一隻镯子的,其餘的新鮮耳墜子戒指更是随她們喜歡哪樣挑哪樣。久了也就習慣了。
難得的是,姑娘喜靜,身邊服侍的人也不掐尖要強,得閑便在廊下做做針線,天氣好了随姑娘四處逛逛,竟比賈母房裡還清靜。
王喜鳳不差錢是有原因的。
賈敏當年在京中出嫁,并不知林如海将派往何地任職,嫁妝裡的田産鋪面皆在京中。後來随夫赴任揚州,便在揚州一帶置産,京中諸事盡托賈母照看,每年這些産業的管事們隻管往揚州交賬交銀子。
賈敏去世,黛玉還小,林如海又離得遠,這些田産鋪面依然得靠賈母照應,隻銀子再不必送往揚州,盡交付給賈母,以供黛玉支取花銷。若沒有父母長輩補貼,光靠二兩月例能頂什麼事?下人打賞都不夠,萬一姐妹們要湊份子做耍,做生日送禮這些,沒點家底子撐着豈不局促?
賈母每個月都給黛玉撥二十兩零花,一些直接換成銅錢,方便打賞,還有些銀角子銀錠不等。若黛玉另有花銷,開口問賈母支就行。隻黛玉以為她花的是賈母的私房,從不肯開口。哪裡知道這些都是她母親的嫁妝出息,不花白不花。
王喜鳳給屋裡丫鬟嬷嬷的獎金,便是從這每月的零花錢裡拿。
賈敏是榮國公賈代善最喜愛的孩子,當年出嫁,十裡紅妝。哪怕林如海半分嫁妝不給添,黛玉隻算賈敏的嫁妝,依然笑傲賈府所有姑娘。可惜,嫁不嫁得出去還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