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在賈家的一應供應都是自理,大家族總有自己壓箱底的食譜點心方子,連大廚都有代代為奴的,手藝相當穩定。薛家也有幾樣小菜很拿得出手,王喜鳳便讓人準備了一些,連同點心一起送上來。有吃食轉移注意力,兩個人接不上話的時候也不至于太尴尬。
惜春卻沒想太多,她純粹是聽說這個外來的姐姐苦練畫技,恰巧她也很喜歡畫畫。家裡教授畫畫的夫子家中有事,已經請了許久的假,跟她相熟的姐姐們對畫畫似乎沒什麼興緻,交流起來總說不到她的點上。
王喜鳳也不知道惜春小小年紀便有着“獨孤求敗”一般的蕭瑟和失落,隻看她小小年紀便跟小大人似的,不見萌感。難怪東府尤氏評價四姑娘,說她是個冷心冷情的。或許她在意的人或者事物真的不多吧。
惜春的本意是來看畫,結果畫還沒看,倒是讓畫室裡那一水兒的畫具給驚呆了。大大小小的畫筆,各色生宣熟宣,擺的整整齊齊的各色染料,大大小小的畫架,完工未完工的畫紙,更有許多調色上色的碗碟工具等,琳琅滿目,令人眼花缭亂。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從這場面就能看出,薛家給王喜鳳提供的支持有多大。薛蟠自己花錢如流水,對待家人不可能小氣。這也是薛家從未過過窮日子,想要什麼問鋪子裡要,即便不是鋪子裡有的,也能通過渠道采買了好的送來。
這時的顔料基本是天然的,價格昂貴,要不是薛家頗有些底子,還真不能讓她王喜鳳這麼個玩法。惜春畫畫全靠天分,師父領進門,餘下的都是自己琢磨,許多畫具都沒怎麼接觸過,王喜鳳不得不充當答題機器人,替化身十萬個為什麼的四姑娘答疑解惑。
惜春走的時候還戀戀不舍,王喜鳳留她吃飯,被她不好意思地拒絕。不知是真客套,還是長輩另有交代。反正看她的神情,以後怕不是要常來。
深閨女兒的日常可以說無聊,也可以說悠閑,主要看自己如何管理時間。王喜鳳最怕無聊,她在努力給自己培養興趣,安排學習日程,讓籠中鳥般的生活變得充實。府中其他沒有什麼人生追求的姑娘們大概也是這麼個搞法,隻探春會忙一些。
探春是個不甘平凡的人,她選擇的路是親近嫡母獲取關注度,以提升自己的地位。為此,她需要時刻關注和揣摩王夫人的心思,努力成為一件貼心的小棉襖。王夫人覺得她腦子好,跟趙姨娘和賈環完全不是一個路子,便不吝于高看她一眼。
王夫人在管家上很倚重鳳姐,本來也沒多少事,偏偏為了娘娘的省親别墅一事日日操勞,一來二去不免就虧了元氣。雖說不缺媳婦伺候,可女兒來盡孝心,她心裡自然更加熨帖。
趙姨娘自己也要站規矩,伺候主母天經地義,可她看到探春在王夫人跟前噓寒問暖端茶送水,心裡便如刀子在戳一般。她這個親生母親都沒享受過三姑娘這般伺候呢!要不是在王夫人跟前她不敢造次,早就叫罵起來了。都是生孩子,怎麼她就生出這麼個隻愛在主母跟前獻殷勤的姑娘!
王夫人有恙,王喜鳳自然也在噓寒問暖之列。隻是王夫人不缺人奉承,她倒也不必上趕着伺候。每日照往常的樣子打卡,不過是多關懷幾句,說些場面話罷了。
往常請安的時辰并不固定,她來也不會總跟别人碰到。可如今情況特殊,打卡所需時間略長了些,固定侍疾的李纨和探春簡直跟背景闆似的,回回都能見到。就是寶玉,也一改平日裡野猴子般沒個着落的狀态,老老實實在王夫人身邊陪聊。這大概比許多湯藥都有療效。
王喜鳳雖然不想陰謀論,可一見到寶玉她的雷達就哔哔作響,警戒調到最高,迎春模式瞬間觸發。有時候她也擔心自己把握不好其中的度。多一分顯得殷勤,少一分顯得冷淡,無論那種都不利于她的苟。
可憐她平平無奇住院醫,卻要默默進修演技,這是個什麼催人奮進的時代!不,催人奮進的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