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很豐滿,現實卻令人頭秃。賈母預備着女眷們樂一樂便是,偏賈政不知從哪裡勾出的孝順心思,非要陪老母親同樂。這下好了,大型吃喝玩樂茶話會變成了即興上演母慈子孝的片場,所有興緻勃勃來猜燈謎的少男少女們都被迫當了次NPC,畢恭畢敬不敢動那種。
賈母見氛圍與平日裡大相徑庭,便知是賈政的緣故,大家都不自在。兩個人一番拉扯,賈政猜了些小輩們出的謎題一一解來,卻都是些不祥之物。屢次三番,他的興緻也被沖的一幹二淨,隐隐透出些憂思。賈母隻當他是累着了,便吩咐他回去早些歇下。
賈政告退,衆人肉眼可見地活躍起來。尤其是寶玉和史湘雲,他們平日裡就愛說說笑笑,到了這樣身邊全是熟人的放松場合,更是毫無保留地放飛自我。王喜鳳很喜歡看他們表演欲爆棚carry全場。
衆人做的燈謎要雅俗共賞,難度也不能太大,不然老太太猜不出來會掃興。這樣一來,氣氛就非常活躍了,根本不愁場子熱不起來,每個人都收獲了滿滿的成就感和各色彩頭。
之後的節奏就很快了。也不知王夫人跟娘娘經常差遣到賈府的太監是怎麼傳遞的消息,春光正好的時節,娘娘給了谕旨,讓家裡的姐妹們如大觀園居住,以免園子長期閑置辜負美景。隻是點名讓寶玉一同進去讀書,就很玄幻。
雖說天家是最不講規矩的地方,可這畢竟是賈府,這麼明目張膽将“男女授受不清”扔到一邊的做派,實在有些突破高門大族的行事底線。不過王喜鳳轉念一想,寶玉連通房都有了還跟個寶寶似的住在内院,找誰說理去?
這個消息傳出來,府中跟過年似的。尤其是長期擠在王夫人後院抱廈的三春,早就期待着能改善生活條件。如今能辦到園子裡住,就像合租套間變成獨棟别墅的巨大反差,一步登天的感覺有木有!
王喜鳳依然入住蘅蕪苑。
這個地方賈政很不喜歡,院内并無花木,全是攀援瘋長的各色香草。進門後一塊巨石宛如屏風般遮擋住不遠處的正廳,避免開門就将整個院子一覽無遺,毫無美感。
賈府安排的挺細緻,屋裡家具陳設俱全,完全可以做到拎包入住。當然,王喜鳳不可能拎包,丫鬟婆子們早就收拾了些日常用慣的物件等,先行一步到蘅蕪苑歸置。
蘅蕪苑在大觀園靠北一帶,若要從南門到賈家女眷處問安,她要走的路比園子裡其他所有人都遠。值得安慰的是,若從大觀園的東南角門通行,沒幾步路就是薛家所住的院子,她回薛家倒是方便。
娘娘點名讓寶玉住進大觀園的事讓賈母許久沒緩過勁來。她知道王夫人一直在蠢蠢欲動,其實二人幾乎是在打明牌,争奪的焦點也不僅僅是管家權小金庫之類的,更多還是在意那個銜玉而生的祥瑞。
寶玉一直養在賈母膝下,王夫人是真擔心他不成婚就永遠擺脫不了賈母的管制,這讓她這個做母親的如何能忍?将寶玉從賈母身邊調開,就是方便她在今後能插手對寶玉的管理。這一點王夫人明白,賈母又如何不能看破。她終究是老了。
婆媳之間再怎麼和睦,總有一方在忍氣吞聲負重前行。王夫人覺得自己就是那個被婆婆壓制的擡不起頭的可憐媳婦。若不是她懂得伏低做小,早跟大房邢夫人一樣被放棄了。如今不趁着元春的勢扳回一城,更待何時?
長輩們暗地裡的血雨腥風又豈是這麼三言兩語能說的清的?王喜鳳隻是按部就班,重新踏入了這座世外桃源般的大觀園。在尚未藏污納垢之前,它究竟是怎樣的一種美?
她用不同的視角觀察過,也體驗過,總覺得它美則美矣,卻少了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