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知道這種時候若是扭頭就走,能避開許多的麻煩,可她卻不敢。畢竟沒有這回還有下回,除非以後她都不用替姨娘跑腿辦事。
要不說這小鵲機靈呢,一個人的耐心是有限的。這回躲過了,下回可能從和風細雨醞釀成暴風驟雨呢?
侍書很滿意她的上道,壓低了聲音道:“近來環三爺那邊辦事的人有懈怠還是如何?我們姑娘說,她雖不方便親自出面,倒可以尋個時機跟琏二奶奶或者太太撒個嬌提一提。”
小鵲心裡按按叫苦,卻不得不硬着頭皮敷衍過去。
侍書根本沒指望她答出個所以然來,不過是讓她傳個話而已。至于趙姨娘是繼續作還是收斂些,那是之後的事了,想必姑娘自有安排。
王喜鳳其實沒什麼心思跟趙姨娘攪和。收斂些彼此清靜,若還是這麼三不着兩,她隻能上演技了。有些人真的不能拿正常腦回路去揣度,你想留體面,人家可能覺得你好拿捏?
她總歸是個當棋子的命,還是遠嫁那種,顧影自憐都來不及,哪來的閑情雅緻去呵護别人的自尊心?
很快,大家都沒這個閑工夫動心眼子了。
先是元春封妃的大喜事猶如春雷般擊中了所有人的心。傻子都知道家裡出個皇家人能帶來什麼樣的榮耀。
之後,離家一年多的賈琏終于帶着林黛玉順利返京,一群人聚在榮慶堂又哭又笑。賈琏給老太太磕了頭,早被賈政賈赦叫出去商讨大事。女眷們寒暄了一陣,便陸續散去,給這對祖孫留出說私房話的時間。
林家諸事賈琏早在給賈母的信中彙報過,對于黛玉的安排,林如海也在病逝前送信與賈母做了交代。故賈母跟黛玉隻是問起一路辛苦,身體如何,吃什麼藥等等。
寶玉從學堂回來,得知林妹妹已然回府,連绛雲軒都來不及回,見過賈母便要去看林妹妹。賈母勸他消停些,妹妹剛回來,且容她歇口氣緩一緩罷。
寶玉遠遠望見黛玉那邊有人進進出出,搬箱子擡水鬧騰的緊,便知道賈母所料不差,轉頭回房不提。
賈府各房兄弟姐妹們都收到了黛玉送來的手信,全是上好的筆墨紙硯,有許多都是林如海多年珍藏。這麼個心思玲珑的姑娘,家逢巨變,也算一夜長大。她依然沉浸在失去親人的痛苦中,也對自己的處境有了更深刻的感悟。
趙姨娘又有話說了。有薛家的大手筆在前,林姑娘如今一樣是客居賈府,卻隻送了一套不當吃不當喝的文房四寶,自然讓趙姨娘以為賈環一如既往被打發叫花子似的敷衍了。哪裡知道全府的哥兒姐兒得的都是這幾樣東西。
二房的大姑娘封妃,趙姨娘與有榮焉,腰杆子都硬挺了幾分。府裡如今的大事早就傳揚開,估摸着要修個氣派的園子,迎娘娘省親。有這等新奇的大事在前,無論探春還是黛玉,暫時都在她的視線範圍之外。
王夫人隻覺得趙姨娘這些時日往正房服侍越發殷勤。她與趙姨娘相處這麼些年,什麼尿性一望便知。趙姨娘時常說些三不着兩的話,做些匪夷所思的事,她一向不搭理。有時候人自己就能把自己作死,她近期又着實忙,實在懶得多給眼神。
賈府出了娘娘,在賈府的社交圈裡總得熱鬧一陣,不僅王夫人,家裡的爺們太太奶奶們各有各的忙。擺宴慶賀往來走禮的新一輪交際,直累的上上下下人仰馬翻。不巧的是,恰恰碰到年底,工作量再加一倍。鳳姐兩口子代表着賈家裡裡外外忙活,雖說有點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意思,累也是實打實的。
賈府如今就跟打了雞血似的,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蓬勃,仿佛腎上腺素爆棚,急需找點什麼工作并盡力完成它,以此獲取無上的成就感。
鳳姐究竟忙到什麼程度?連王喜鳳都被分攤了些抄禮單寫帖子的活兒,問就是她字寫得好。鳳姐來請王喜鳳幫忙時的原話是:總不能白放着自己家的好幫手不用,反倒去麻煩親戚們(寶钗和黛玉)?
啊,這大概就是給王夫人抄佛經抄的好,傳出了好名聲?
王喜鳳并不反感這樣的任務,反倒是鳳姐能想到找她,大概也是經過一番權衡。如今兩位寶二奶奶候選人有那麼些微妙的拉扯感,跟誰親近都不大好,如果她是鳳姐,她也會選擇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