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潼從山上下來後就蔫了,他平時運動太少,走這麼幾公裡抵得上一周的運動量,好在他們回去時的線路人很少,還能找到位置坐。
音樂節傍晚六點入場,他們先去場地附近的酒店放行李。
梁潼沒什麼胃口吃東西,随便塞了點填肚子,回酒店後睡了個昏天黑地,一覺起床接近下午四點。
何映在他睡覺的期間去逛了附近商業街,打算給家裡人買些特産和紀念品。剛好蘇謹言有事找他,走路不方便打字,幹脆開了視頻通話,邊拍邊聊天。
“所以你今年生日不過了?”蘇謹言大概還趴在床上,他也是那種能躺着就不坐着的懶鬼類型,偏偏身體素質好,平時不顯山不露水,體測跑得奇快無比。
“嗯。”何映拿起一個金屬書簽問他,“這個怎麼樣?”
“我喜歡旁邊黃色的那個。”
何映很冷酷道:“沒說給你買。”
“我靠。”蘇謹言翻身了,何映估摸着這人要專門找帶麥的那個耳機,很有先見之明地調低了音量,果然一分鐘後蘇謹言的怒吼以排山倒海之勢襲來。
何映等他說了一串後感慨道:“上大學後你關注一下XX台吧,有個很适合你的大學生rapper養成節目。”
“XX台哪來的這種節目?!你投資給我造一個?”
“對了,蔡瀾是廣州人?”
“是啊。”蘇謹言被帶偏得很快,“他高一上半段才轉學過來的,因為一些私人原因。”
何映無意窺探他人隐私,“嗯”了一聲就不再問了。店裡的人大多也是為了來參加今晚的音樂節,聊着聊着就說到了今晚的嘉賓。何映站在旁邊選糕點時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有些驚訝地挑眉。
這是他和梁潼開車時最常聽的歌手,聲音有一種清透的質感,像故交在耳邊緩聲叙述這麼多年的暮去朝來,事往日遷。
這種類型的在這個時代很難火,整個圈子就出了這麼一個,他們剛好見證她從籍籍無名到熠熠生輝。
不出名的新人舞台機會少,出名後他們倆也步入社會工作,沒時間去看。後來終于有空想去聽現場,卻發現歌手已經過世了。
現在聽到這個名字,驟然有種大夢初醒的感覺。何映用手機搜節目單,參演嘉賓最底下赫然是一張青澀的臉,明顯是女大學生日常抓拍的照片和一幹精修圖格格不入,底下小小地标着“榆歌向晚(楊祉亭)”。
楊祉亭戴着近年流行的細黑框圓眼鏡,看向鏡頭時的表情局促又緊張,和多年後多次出席各大綜藝的自信從容對比起來簡直像兩個人。
重生真的是一種很奇妙的經曆,過往的歲月以溫柔的倍速重映于眼前,缺憾似乎可以被彌補,未曾了解的過往也能有機會觸及。
像一場盛大而美好的夢,好得太不真切。
他站在車水馬龍的路口等紅綠燈,看着面前駛過的車輛帶起塵土,突然覺得有些空虛。他感覺自己的靈魂被抽離出了□□,在天上懸浮,冷眼旁觀着站在斑馬線上的自己,黑白相間的線把人截成一塊又一塊。
他像遊蕩的亡靈,又像矗立的石碑,四面都是大道,他卻不知道該往哪挪。
當綠燈亮起,他的視線終于能穿過層層人群,看到梁潼迎面走來,一時邁不動步子。
梁潼走到他跟前,非常自然地伸手接過何映手上的大包小包:“買這麼多?”
“怎麼不叫我起床。”
“我連着你的份也買了。”何映終于回神,想把比較輕的紀念品遞給他。但梁潼直接把他左手挂着的袋子全拿走了,指尖刮過何映的掌心,掠起一片酥麻的癢意。
梁潼睜眼看到房間空無一人的時候,還以為何映又走了。
他感受着手上沉甸甸的重量,五指緊握成拳,指甲深深紮進肉裡,面上卻是一點端倪都不顯,平和地問何映是想五點吃晚飯還是回酒店再點夜宵。
“都可以,如果你對後面幾個節目沒興趣的話我們可以提前走。”何映知道他不喜歡當下流行的口水歌,話音一轉,“你原本是想來看誰?”
梁潼說了一個八十年代老歌手的名字:“他唱民謠挺好聽的。”
何映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松了一口氣,然後和他推薦道:“之前音樂軟件給我推薦過這個女生的歌,感覺是你會喜歡的類型。”
梁潼感興趣地看了一眼:“榆歌向晚……我搜搜。”
他的反應和正常人被朋友安利一個陌生的領域後别無二緻,何映心想果然是自己多心了。
他們排隊進場時梁潼已經開始聽了,他第一次用何映送的夾耳式耳機,動作不太熟練,瑩白的耳垂被毫不溫柔的主人捏得紅腫,透着淡淡的粉,看起來很敏感,讓人想咬一口。
何映覺得自己的犬牙有點癢,尴尬地咬了咬後槽牙。
“确實好聽,怎麼熱度這麼低。”
梁潼把這幾首歌都加入歌單,然後摘下一隻耳機塞給他。
排隊的時間太久,拿來聽歌正好。
晚上八點。
唐星拿着小扇子扇風,人滿為患的場館即使在冬天也能把人悶出一身汗,她清點着推車裡的礦泉水數量,忍不住感慨在音樂節賣水簡直是暴利。
一瓶能賣出二十塊,大學生創業第一桶金就指望今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