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複蘇的初春時節,弓府迎來了一批珍貴的春茶,嫩芽輕盈地漂浮于茶盞中,青綠色的茶湯中緩緩釋放出淡雅的香氣。
宴會上,賓客們談笑風生,茶香彌漫,好一幅和諧愉悅的畫面。
但很快,被一聲突如其來的尖叫聲打破。
弓府一偏僻院中,一娘子頭破血流,倒地身亡。
宴會的氣氛瞬間緊張起來,原本的歡樂被驚慌所取代,茶宴不得不就此結束。
消息傳至大理寺時,鄒恒正埋頭于如山的文書之中。曆經兩月的外務奔波,積壓的公文堆積,她正全神貫注的整理,以便迅速處理、并逐一歸檔。
聽到消息,她依舊目不轉睛:“命案自有京兆府深入調查,尚無需大理寺介入;即便涉及大理寺,亦與我區區一名錄事毫無幹系,不去。”
湛麗文緊握雙拳,強抑怒火,幾乎要越過案桌直接揪人,更是恨鐵不成鋼地斥責:“你難道看不出上官有意栽培你?你怎可如此不思進取?”
湛麗文性急如火,察覺她動作,鄒恒及時停筆,一頁文書才免遭塗炭。
“我思那勞什子幹什麼?”鄒恒将筆置正,又從容不迫地撫平文書:“我越是争氣,我身後的那一大家子越是受益,每當我想到自己沖鋒在前,而她們在背後對我吸骨食髓,我便夜不能寐,怒火中燒。”
湛麗文:“…………”
鄒恒性格内斂低調,不争不搶,在大理寺架閣庫管理案卷歸檔,原也沒人關注這麼一号人。
然而,半年前她突然昏迷數日,導緻在查檔調卷時遇到阻礙,引發了不少麻煩,鄒恒的名字這才被衆人所知。很快,她的記憶力超群也為人所知,從此在大理寺有了“小閣庫”的稱号。
同時,鄒恒那不堪的家務事也鬧的人盡皆知。
湛麗文以前并未注意到鄒恒的優點,隻覺得她總是忙碌,終日低頭彎腰,說話聲音微弱,仿佛被妖精吸走了所有的活力。她們共事多年,湛麗文甚至記不得鄒恒的長相。
然而,自從半年前鄒恒生了一場大病後,她的變化令人刮目相看。她的腰杆挺直了,頭也擡了起來,處理事情變得落落大方,偶爾還敢與上官争辯幾句,不僅讓湛麗文覺得眼前一亮。
就連大理寺正黎舒平也對她喜歡的緊。
隻是這女子極不上進,黎寺正幾次想要提攜鄒恒,都被她插科打诨蒙混過去。
黎舒平何許人也?谏議大夫禹念真的得意門生。此女子性格堅毅,不屈不撓,雖位居五品之職,然因其師禹念真的顯赫地位,衆人皆對她禮敬三分。左少卿即将卸甲歸田,其繼任之位,對于黎舒平而言已是囊中之物。
大理寺有這麼一個靠山,那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她倒好……
哎呀,想遠了!
湛麗文馬上搖搖頭,将心中的雜念驅散,徑直繞過案桌,拉起對方:“我懶的聽你這些歪道理,黎寺正已經在等你了,你務必好好表現,他日若能青雲直上,勿忘提攜我。”
鄒恒:“……”
好家夥,肩上的擔子又重了一分。
兩人步伐極快,尚未出寺門就聽到同僚間對鄒恒議論紛紛。
“……若我是鄒令史,亦有資格懈怠。她如今地位非凡,背後有大将軍作為靠山,怎能與我等平庸之輩相提并論。”
黎舒平還不知曉發生了什麼聞言眉頭輕蹙:“什麼大将軍?”
尤竹雨眼睛睜得大大的:“咦?黎寺正竟不知曉?鄒令史喜事将近,未婚夫乃司大将軍的公子。”
察覺到黎舒平眼中浮現的疑惑,另一位官員急忙補充:“鄒令史平日裡看似默默無聞,實則一舉一動皆有深意。我們一同在彭陽郡辛苦稽查刑案,她卻悄然無聲完成了這麼一樁大事。難怪平日裡總是懶洋洋的。換作是我也會選擇安逸,畢竟隻要在家侍奉好司郎君,一切榮華富貴豈不唾手可得?”
衆人随即爆發出一陣哄笑。
湛麗文拉着鄒恒趕至寺門時,聞言眸色一涼,張口啐道:“放你們爹的臭屁,你們想安逸,也先端詳自己夠不夠格!一個個又醜又蠢又壞,也配與鄒恒相提并論?”
尤竹雨輕蔑道:“呵,我們隻是開個玩笑,鄒令史尚未置喙,湛評事何必如此急躁?”她略作沉吟,繼而嘲諷道:“哦,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湛評事如此急不可耐,莫非不喜為人,喜為雞犬?”
衆人又是一陣哄笑。
湛麗文隻是冷哼一聲:“尤評事有空戲谑他人,不如先自省,以免自身成為笑柄。拿着夫郎的錢豢養外室,夫郎鬧着和離,卻死死攥着人家的彩禮不放,呸!惡心的玩意!”
尤竹雨面色驟變。
“夠了!”黎舒平面露愠色,斷然制止了兩女的争執:“汝等私下如何我無意幹涉,亦不願再聽這些腌臜事,即刻出發!”
衆人列隊出發。
鄒恒漠然的看了眼尤竹雨,見對方狠狠白了自己一眼,嘴角竟緩緩浮出一絲笑意。
尤竹雨小聲質問:“你笑什麼?”
鄒恒歎了口氣:“怪不得她們都那麼說你。”
尤竹雨一臉狐疑,轉順就感受到了同伴的背叛,因而有些激動:“說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