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如意怎麼也沒想到,那原本應該是熱熱鬧鬧的喜事,一夜之間天翻地覆,紅事居然就成了白事,從此陰陽兩隔,她站在雪地裡,遙遙地望了一眼那火光漫天的府邸,拖着受傷的身體一步一步地往夜色中走去……
宣武七年,大雍朝京都,長安街上的夏府門前,一輛馬車上利落的跳下一個梳着同心髻的女子,發髻上簡單的簪着一支玉蘭花樣式的玉簪,兩縷絲帶從發髻上垂于脖頸後,一襲淺黃色襦裙襯得她膚如凝脂,她腰間挂着一把精緻的匕首,刀柄上鑲嵌着一顆紅寶石,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爍着晶瑩的光芒。
女子跳下車以後,回過身向車簾伸出一隻手,微風輕掃過她額前散落的幾縷發絲,夕陽的餘晖照射在了她棱角分明的白皙臉龐上,細長的眉毛微微上挑,一雙瑞鳳眼烏黑晶亮,這分明是一張妩媚靓麗的臉,眼底卻透着幾分犀利,她彎着嘴角,兩個梨渦頃刻便顯現出來,她輕啟薄唇,朝車裡柔聲說道:“小姐。”
隻見一隻纖細雪白的手從車裡伸了出來,随即一個瘦弱的女子從車裡走了出來,周圍的一切似乎在那一刹那都黯然失色了。與方才朝氣蓬勃的女子不同的是,她的美是柔若無骨的美,隻見她頭上梳着雙環髻,隻是簡單的簪着一支步搖和幾朵素雅的珠花,一張标準的鵝蛋臉,柳眉細長,一雙桃花眼流光溢彩,濃密卷翹的睫毛随着她眨眼的動作撲朔着,高挺的鼻梁,丹朱豔唇,美得不可方物,隻是她的臉色透露着一絲異樣的蒼白,眼睑下方也透着一小片陰影,看上去身體似有一絲孱弱,她一隻手捏着手帕放在唇邊輕咳了幾聲,随後她便牽着黃衣女子的手輕輕的下了馬車。
此女便是夏府的千金,夏晚意。
夏家并無其他子嗣,唯有夏晚意一女,夏大人任督察禦史一職,早年亡妻,因與亡妻是少年夫妻,且青梅竹馬,感情深厚,故而多年來并未續弦。夏大人雖出身寒門,卻清正廉潔,府中日常開銷素來節儉,但對女兒夏晚意卻頗為大方,夏晚意自幼體弱多病,他便更是精心呵護,自己可以省吃儉用,但決不會委屈了女兒。夏晚意身邊的黃衣女子叫如意,是夏晚意的貼身婢女,自幼伴其長大,雖是主仆,卻姐妹情深。
下車後,如意将一個暖爐放在了夏晚意的手中,又在一旁的婢女手中拿過一件白色的大氅細心地為她披上,兩人相視一笑,随後如意便攙扶着夏晚意走進了府中。
剛進府門便迎面走來了一位四旬左右的中年男子,男子中等身材,着灰色窄身窄袖長袍,臉龐消瘦,漆黑的眼眸中透着一絲沉穩,他左眼眼尾處有一道陳年傷疤,下颚長着少許胡須,隻見他滿面笑意地上前向夏晚意作揖,說道:“小姐回來了。”
“陳管事,父親可回來了?”夏晚意問道。
“回來了,此時正在書房裡與張學士下棋。”
夏晚意點了點頭,眼底浮現出一絲喜悅與嬌羞。陳管事見狀,便心中了然,悄聲退下了。
“小姐,我們先回去換件衣服,然後再去給老爺請安吧。”如意說道,緊了緊夏晚意的披風,“如今已入了冬,晚間風大,咱們回去加件衣裳,免得受涼了又加重咳疾。”
“嗯。”夏晚意點點頭,又輕咳了兩聲。
夏府書房内。
“果真是青出于藍勝于藍,我輸了。”一個五旬左右的男子笑呵呵的點着頭,一隻手捋着他那一小撮黑色的胡須。隻見他一身素衣長袍,臉頰瘦削,卻精神抖擻,目光炯炯有神。這正是夏大人夏仁澤。
“老師過謙了。”他對面的年輕男子拱手作揖,張學士張勳生得清秀俊逸,輪廓分明,一襲水藍色長袍,看上去十分儒雅有禮。
“學生今日前來,其實還有另一樁事情想與老師商量”,張勳笑着說,“我母親昨日便已到京都了。”
“哦?”夏仁澤挑挑眉,“如今你已在京都立足,自當将母親接來京都好生孝順。”
“自當如此”,張勳笑道,“學生還要多謝老師的悉心教導與扶持,當日若不是老師,恐怕我早已流落街頭,哪裡還有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