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寒風凜冽,夏府的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一條縫隙,枯敗的金黃色落葉瞬間從裡面魚貫而出,洋洋灑灑地吹落到了裙擺上,一個纖細的白色身影慢慢地走了進來,朦胧的月光下,她蒼白的臉上挂着濃濃的憂傷,眼神暗淡,她一步一步地往裡走去,每過一處便能想起昔日的情景,那些人,那些事,仿佛都還曆曆在目,現如今卻隻剩下斷壁殘垣,滿目荒涼。
“義父,我回來了。”如意輕聲地說,仿佛眼前還能看見那個人的身影,她笑了笑,淚眼朦胧,小老頭,你可還好啊?
身後突然響起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如意擦拭了眼中的淚,聲音有些嘶啞地說:“你來了?”
葉南風靜靜地站在她的身後,黑夜中那個纖細瘦小的背影顯得異常的孤獨和寂寞,他心中湧起一絲心疼,淡淡地回應了一聲:“嗯。”
今日他剛回到梅林别院,下面的人就遞上了一枚玉佩和信件,那枚玉佩正是蕭胤那日贈予她的,他趕緊打開了信件,果然,她來找他了!如意約他到夏府一見,他快速折好信件,将它揣進了懷中,看着剛剛升起的月亮,他轉身跑了出去,牽過小厮還未來得及送回馬廄的馬匹,翻身躍了上去,轉眼消失在了夜色中。
羅明遠着急地追了出來,大喊道:“南風,你去哪兒?”
回應他的隻有呼嘯而過的寒風聲,他喃喃道,“才回來又走了,這是發生了什麼着急的事?”
今日的風很大,仿佛鬼哭狼嚎的鬼魅一般,在寂靜的夜裡發出一陣陣刺耳的咆哮聲,将地上的落葉和塵土紛紛卷起,漫天飛舞,如意輕咳了兩聲,差點被塵土迷了眼,她側着臉微眯上了眼來躲避那猛烈的寒風。忽然,耳邊的風聲還呼呼作響,她卻感覺風似乎停下了,她睜開眼睛,隻見葉南風就站在她的面前,一隻手拉着大氅的邊襟為她擋住了風。他本就身形高大,這樣一來就輕易地将如意完完全全遮擋住了。如意擡頭就迎上了他那雙烏黑深邃的雙眼,隻見他也緊緊地盯着自己,眼中流露出一絲擔憂,那一刻雙目交彙,如意的心中仿佛有跟弦被輕輕的撩動,她連忙低頭轉移自己的視線,輕聲說道:“多謝。”
“你的傷可好些了?”葉南風輕聲問道。
“嗯,已經沒什麼大礙了。”如意點了點頭,“今日叫你來,是想問你是否願意與我一起除掉定遠侯?”
“你,可還願意信我?”葉南風不确定的問道。
“你若是真的有意與定遠侯聯手,便不會救我。”如意淡淡地說,“義父當初讓陳管事找你幫忙,想必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我應該相信他的選擇。”
葉南風輕輕地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說道:“你既信我,我自會鼎力相助,更何況你我的目标本就一緻,并不矛盾。”
“你也想除掉他?”如意問道。
“定遠侯私鑄鐵礦,本就居心不良,若是不除去他,恐怕來日會引起紛争,百姓流離失所,我自不願意見到這樣的情景。”葉南風堅定地說道。
官場上的人總是懂得權衡利弊的,她并不了解眼前的人,也不清楚他所做究竟為何,但此時他的話,的确讓如意心中生出了幾分好感,若是他真是這樣想的,那日後應當會是個為民造福的好官吧!她不在乎他此時的想法,隻要能除去那個人就足夠了!她不再多言,從袖籠中掏出了一個小冊子,她遞給了葉南風,說道:“這是鐵礦的賬本。上面記錄了這些年鐵礦的往來的所有賬目,有一部分都流入了定遠侯的口袋裡。請你先替我收好。”
葉南風伸出手接過,答道:“你放心,我定會将它呈到聖上的面前。”
“不,”如意答道,“我要親自去将他送進地獄!我要讓全京都的人都知道他所犯下的罪,我知道這背後的人深不可測,所以我必須要讓聖上親自做出決策,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那你為何還要将賬冊交給我?”葉南風問道。
“不過是防止有人做手腳罷了,這本賬冊至關重要,我想拜托你将它在合适的時機親自呈給聖上。”如意擡起頭對上葉南風的視線,說道:“我不過一介女子,在朝中并沒有相識之人,我需要一個可以幫我說得上話的人,我知道你與三皇子的私交甚好,我能相信的,也隻有你了。”
葉南風看着如意的眼睛沒有說話,心中忐忑不已,他感覺自己很矛盾,既欣喜又擔憂,他很高興她能信任他,但又害怕她再次卷入危險之中。兩人談話間天已悄悄變了顔色,烏雲不知何時已經遮蓋住了月亮,天空一片漆黑,零零灑灑地飄起了細小的雪花,葉南風看着她那雙璀璨明亮的眼睛,長長的睫毛一張一合地輕輕煽動,每一下似乎都拍在了他的心尖上,讓他一時間竟看呆了。
一片雪花飄落在了她烏黑的頭發上,他竟然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去撥開它,如意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驚了一下,連連後退了幾步,險些被石子絆倒,南風眼明手快地拉住了她,看着她略顯驚慌的模樣,一時間覺得有些好笑,他扯了扯嘴角,将她扶穩,又伸手将那片雪花掃去,溫柔地笑着說:“大病初愈,别把頭發弄濕了。”說着,又解下了身上的大氅,披在了她的身上,将風帽替她細心的戴上。
這人……看着人高馬大,不近人情,沒想到私底下竟會是個細心體貼之人,隻是這莫名其妙的動作真讓人覺得渾身不适,又似乎沒什麼不對?她感覺自己的臉微微發熱,急忙後退了兩步,眼神飄忽不定,趕緊假意輕咳了兩聲來掩飾了她的尴尬。葉南風看見她的模樣,忍不住彎起了唇角,眼中盡是寵溺。
“那個,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了……”如意打破了這份詭異的安靜,連忙轉身離去。
“我送你回去吧!”葉南風連忙跟了上去,“你還沒告訴我你要怎麼做呢?”